接连在《电影旬报》《映画艺术》等各自评选的日本电影十佳榜单上成功登顶,而后在本土学院奖上却吃了闭门羹,最终仅拿到一项表演奖提名……在日本电影颁奖季期间,影片《惠子,凝视》正是以这样一种极具戏剧性的争夺,向所有观众宣告了一个难免有点让人遗憾的事实:显然,三宅唱和他的电影仍然只是一场有且只属于影评人和迷影群体的小圈子的狂欢。
2022《惠子,凝视》同为当今日本影坛的文艺导演新势力,相比已经在戛纳、柏林主竞赛站稳脚跟,凭借《驾驶我的车》成功走进大众视野的滨口龙介,三宅唱似乎总差那么临门一脚的作品,以至于既无法在国际影展上获得奖项认可,也走不进普通观众的世界。
三宅唱导演但难得的是,在三宅唱身上,并没有大众眼里“冷门”文艺创作者那种“曲高和寡”的属性。
尽管他的作品仍旧具有一定的欣赏门槛,却始终都保持着故事题材和拍摄手法上的丰富性,从纪录片到剧情片,从文艺青春到恐怖剧集,都在向外界展示着他孜孜不倦的探索欲。
2012《回放》
2018《你的鸟儿会唱歌》相较三宅唱以往的作品,影片《惠子,凝视》又多了些新的探索。
这是一部关于拳击和听障人士的电影,改编自日本首位患听力障碍的职业拳击手小笠原惠子的自传《不认输》。
影片截取的是惠子已经进入拳场生涯的那个特殊时刻,聚焦惠子在赛场上与赛场下,与他人、与自我内心博弈的心路历程。
独一无二的惠子在传统的电影改编中,对原始文本的忠实是一条不言自明的潜规则。
如果虚构故事的改编尚有视觉化想象的发挥空间,那在基于真实事件、真实人物的电影改编中,场景如何布置、事件如何发展、角色如何表演……几乎整个拍摄过程都有据可循。
原始文本凌驾于创作,寻找故事素材高于电影拍摄,这是以好莱坞传记电影为首的全球改编电影的主流现状,而三宅唱的这部作品《惠子,凝视》显然并不服从传统的真人真事改编。
虽然影片情节的主要架构,仍然是基于以听障人士身份打拳赛的小笠原惠子的生活事迹,但在实际拍摄中,出于成本、效率和导演的自我表达,三宅唱导演对惠子的家庭(将惠子妹妹的角色改成弟弟)、惠子的个性(更内敛的惠子)和惠子具体的际遇(疫情化的背景)都做了不同程度的改写。
三宅唱对好莱坞那种热衷于细扣表情的模仿秀不感兴趣,同时他也不会激进到像索科洛夫的“历史名人三部曲”那样,变成透过彻底扭曲失真的人物还原人的本质的抽象装置。
他只不过是让惠子和小笠原本人区别开来,成为一个独立但又具有真实感的个体,让电影抵达一个略微陌生的全新世界,让影像本身拥有它私人的一部分空间。
过于喧嚣的孤独惠子孤独吗?
这是必然的。
在一个被身体健全者、被口语直接表达的环境包围的世界里,作为听障者的她注定是永远的少数和异类。
当她在商店付款时与收银员面面相觑,对拳馆的人放弃比划手语而使用手写交流,她就只能是孤独的存在。
显而易见,她的孤独来源于身份和语言的错位。
然而,这种孤独并不仅仅局限在情节上,三宅唱还在另一个更富有想象力的角度上发掘了惠子的孤独。
在通常的故事片中,描述一个身体缺陷者最形象的方式,就是用镜头语言尽可能地去模拟该角色的生存处境。
譬如娄烨导演的电影《推拿》,用模糊到只能看见事物轮廓的镜头,让观众对影片中视障主人公的视角有更沉浸的感受和更清晰的认知。
娄烨《推拿》因此相对的,描述听障者状态最形象的方式是画面消音,让观众们短暂地感知听障者无声的世界。
然而《惠子,凝视》却拒绝这样做,它反而是一部变本加厉地将声音设计做得非常突出的作品。
影片中,我们时时刻刻都能听到周遭无比清晰的自然噪音,这是属于整个城市的律动。
声音在这里替代角色与镜头、跟观众的直接对视,成为另一种打破“第四面墙”的手段。
这些刻意设计的声音的在场,宣告着观众无法真正意义上进入到作为听障者的惠子的视角。
电影里的一切噪音对惠子而言都毫无意义。
包括那些被念出来的惠子的独白,也是惠子所无法感受到的。
于是,惠子在此时此刻才成为了一个绝对的孤立者。
用拳击来感受生活现代体育的精神内核,是实现人类自身的超越,即所有体育竞技最终抵达的,并非是个体的价值体现,而是人类的潜能体现。
然而,竞技体育的功利现实却是,只有被记住的赢家和被遗忘的输家。
银幕上的竞技体育题材也几乎总围绕着赢家或输家展开,毕竟输赢这件事本身就是竞技的核心戏剧性。
纵观大银幕上的众多竞技体育故事,那些被人们记住的赢家的叙事常常是热血励志的:赢家们靠着自己不懈的努力和不被辜负的天赋,一步一步地登上赛场和人生的巅峰,好莱坞对这样的叙事总是乐此不疲。
被遗忘的输家则对应着惨痛的代价和讽刺的现实,《我,花样女王》里美国梦的幻灭,《狐狸猎手》里无法面对辉煌不再最终酿成惨案……有时输家和赢家的局面也会产生对调,《百万美元宝贝》里被打到半身不遂的麦琪,回忆起自己的赛场辉煌死而无憾,这未尝不是一种励志叙事。
2017《我,花样女王》
2014《狐狸猎手》而三宅唱则选择放弃对主人公属于赢家还是输家的定夺。
这位跟现实中的原型小笠原惠子有所不同的“惠子”,是一个在赛场有输有赢的拳手,她对待拳击并没有那么强的目的性。
作为与练拳状态的惠子的对照,影片中还反复地出现打扫酒店的惠子、游走在路上的惠子和坐在餐桌旁的惠子。
在三宅唱有意效仿纪录片拍摄手法的镜头里,这些循序往复的生活场景的更迭让“练拳”也跟着变成了普通的日常,一件只要惠子还在呼吸就理所应当要做的事情。
三宅唱电影中的主人公往往有着一种高度自我的自觉:《你的鸟儿会唱歌》里三个年轻人在舞池里旁若无人地尽情摇摆,他们似乎永远专注于放空自我;《惠子,凝视》里的惠子在通勤、练拳、吃饭之间辗转,她似乎永远专注于枯燥的生活……当我们进入到这样的电影世界,要想找到一种更有出路的生活,注定是一件Small, Slow but Steady的事情。
作者| 多尼达克;公号| 看电影看到死编辑| 骑屋顶少年;转载请注明出处
2021年9月,我读完吉见俊哉的《東京裏返し 社会学的街歩きガイド》,约上了朋友们去北东京坐荒川线电车。
从吉见的书里,我了解到了荒川线所覆盖的区域——从早稻田大学外沿的【早稻田站】到曾经的日雇劳动者中心、80年代曾发生过电影剧组人员被yakuza杀害的山谷一带【三之轮桥】——的历史、北东京与我们所熟知的涉谷原宿等东京南部区域的阶级差异问题、以及这片土地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的都市士绅化计划(gentrification)。
实际上,吉见写这本书的目的并不单纯,因为他是作为东京都政旗下“东京文化资源会议”的干事长对这片区域进行的考察。
换句话说,吉见多少带有藉“再发现”这片区域的历史与魅力,通过更适合中产消费的包装(咖啡馆、美术馆),将北东京塑造成下一个十年的旅游与集客地带的目的。
我并不完全否认吉见的意图——毕竟我也是通过他的书才开始对这片区域产生兴趣——但当双脚真正踏上这块土地的时候,我深刻地感受了到它的不同以及我们之间的隔阂。
首先是移动方式上的差异。
在日本,新干线的快速和地铁网的高效永远是宣传口的第一卖点。
而荒川线作为东京唯一的慢速路面电车,保留了如吉见所说的“不同的感受都市的节奏”。
荒川线的速度介于走路与普通电车之间,类似骑自行车的速度。
坐在荒川线上,街道两边的景物、行人的移动、都市景观的变化都显得格外清晰。
这不是我认识的东京。
而我对东京的爱又有很大部分是建立在它的快速与新潮之上的,这一度让我无法适从。
从早稻田出发后,我和伴侣首先在鬼子母神下车,参拜了已经被半士绅化的神社,但因为时间的缘故没有喝到看上去很潮的手冲咖啡。
之后我们又到了巢鸭,传说中的“老年女性的原宿”,看到了各种不属于我们生活中的店铺与人。
最让我印象深刻有两个:巢鸭的可爱吉祥物苏噶蒙(すがもん)以及卖男女性开运红内裤的专门店。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但平均速度的慢是你在东京其它购物街感受不到的——毕竟都是爷爷奶奶嘛。
和朋友们集合后,我们去了飞鸟山——一个除了涉泽荣一纪念馆啥都没有的地方;从荒川车库前走到了正在翻修的荒川游园地,通过铁栅栏窥视了了无生气的游乐设施;我们跳过了荒川的几站,直接在终点站三之轮桥下车,一起去到了一家老式咖啡馆,喝到了酷酷的老奶奶冲的一杯咖啡——老奶奶听说我们是中国人后,说她最近通过收费电视迷上了中国古装电视剧,应该是宫斗题材。
鬼子母神参拜道入口我去了北东京,知道了我们之间的不同。
我体会不到它的人民们的生活,但可以感受到他们的生活状态;我无法掌握它过去的变化,但可以通过各种工事和翻新瞥见它的未来。
没想到的是,令我再次想起它的契机不是日本,而是柏林。
是在柏林国际电影节看到的三宅唱的新片《惠子、凝视》。
故事的舞台就被设置在荒川电车所途径的荒川一带,岸井雪乃所饰演的小河惠子是一个荒川破落拳馆里的聋哑学生,而象征着拳馆前途的还有它的老板笹木克己(三浦友和)那逐渐衰败下去的身体。
这部影片的故事用两句话就可以介绍完,因此也不存在什么剧透。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发生在国际大都市那不起眼角落里的,不起眼的人们的故事。
犹如影片中所说的:拳击手不能没有听力——不仅是裁判的判罚、对剩余比赛时间的提醒、教练的即时指导、也要顾及对手的脚步以及出拳的声音。
我也同样无法想象作为导演的三宅唱在一部影片中不使用音乐:他是出了名的涉足日本hiphop圈的导演。
2015年的《驾驶舱》拍的是好朋友rapper OMSB与bim以及beatmaker Hi’Spec 做歌的过程,更别提那部出圈的《你的鸟儿会唱歌》里那段三人在club里听 OMSB 唱歌的神戏、以及贯穿影片全程的 Hi’Spec 所制作的主旋律了。
三宅唱的电影少了音乐,那将会是多么令人失落的事啊!
OMSB sends his luv但《惠子、凝视》并不是没有音乐,相反、它无处不在。
从开篇第一场拳击训练戏开始,惠子和训练师拳击手套的碰撞声就充满节奏感——它的律动不是南东京的陷阱或旋律嘻哈,而是老学校的 boombap。
而我们耳聋的主人公就是通过身体来感受着这种节奏、来倾听着教练与对手。
我们看到惠子如何在影片中保持着自己节奏打出胜仗、也看到她如何被不可抗拒的外来因素打乱了自己节奏而输掉比赛、直至最后找回自己的节奏重新踏上新的旅程。
认真听!
三宅唱的音乐已经透过惠子的动作渗透到了整部作品里!
回想起北东京的旅行,我更能体会三宅唱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篇幅来描写荒川这块土地和它的电车、楼梯、天桥、小巷。
伟大的都市理论家亨利·列斐伏尔在去世前写的最后一本书题为《节奏分析》。
不同于之前对空间政治的直接考察,晚年搬到地中海生活的法国老头第一次意识到了时间性是如何塑造了空间与人们的起居习作之间的关系、并如何谱写出了每个都市独有的日常节奏。
而《惠子、凝视》本身就是一首独特的乐曲,你要听仔细三宅唱是如何通过天桥上的电铁、荒川的路面电车、拳馆的敲击声、日常的小动静、弟弟的吉他呢喃谱写出只属于荒川的都市旋律。
因而,惠子的失聪变成了一种天赋、与荒川的律动所连接,屏蔽掉了那些“过于东京的”嘈杂声响——电车的轰鸣、上班族的谩骂、豪华大楼里的邀请,专心致志地与她的土地所共振着。
想要与惠子交流、与荒川交流,你需要的不是说,而是用你的手、你的身体、你的舞步、你的拳击,用这一切发出声响,发出震动,直达人心。
2022年,荒川面临着更多的翻修,笹木的拳馆要倒了。
笹木和他父亲的拳馆象征着的战后婴儿潮一代,生于战后,在60年代青春期的时候来到东京,像寺山修司笔下的拳击手们那样挣扎在这个迅速发展的大都市的角落里,在光怪陆离的冷战格局中试图找到自己的位置、引起他人的共鸣、达到跨越主体限制的交流、或者引领起一场革命。
到了疫情爆发的这一年,笹木们老了、眼睛花了、耳朵聋了、很多人像寺山修司一样早就死了。
荒川正面临着的改头换面是否预示着这些理想主义者们死后的未来?
变得中产、变得精致、在YouTube做拳击教学、成为WWE一样的娱乐产品。
在《惠子、凝视》里,三宅唱给出了他的答案。
他拥抱变化:由女性、残障人士、少数族群(弟弟的女友)来接过这把大旗、用力出拳;他信任日常:土地与生活都会回到它的轨道,但都市音乐的多样性和独特性必须坚守;他坚持历史:“重要的是保持着自己的节奏、不要失去战斗的欲望“(笹木),即使是在没有观客的拳馆、也可以通过一块屏幕来传承代际间信念与执着。
三宅唱说:“荒川就像是东京的拳击台一样”,而这片土地上的人就是东京的“下狗”,请继续凝视并倾听荒川的故事、以及许多许多惠子的故事。
微小、缓慢、但稳固,让革命继续!
走上ring才是最重要的
看完《惠子,凝视》的第一感受就是三宅唱太厉害了,他其实是在这部电影里完成了某种意义上的一种转变。
如果你看他以前的电影,会发现他是在一种流动的影像中无比微妙地捕捉到人物情绪和状态的;而在这部电影里,这种流动性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固定性(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最为合适),在影像的表现里没耍什么花招(褒义),真的很静谧、很朴素、很平实,这种拍法仿佛天生就与这种运动不相符,但是三宅唱那种极致的细腻还在、那种深入到骨髓的克制内敛还在,而16毫米胶片的使用又使得影片富有质感。
它没有戏剧性,反高潮、反类型,叙事平稳,但是它捕捉到日常生活中的人物情绪和状态仍然具有真实性和穿透力,迷人、饱满且具有魅力。
写实的场景和丰富细致的声音仿佛消解了画面中一切与惠子无关的事物,即使将她放在城市的大背景中,我们的目光仍全部聚焦于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动作细节以及仿佛是一种文学描写式的情绪和状态,让我们完成了凝视、感受到了孤独的流泻、体悟到了沉默的状态,我们透过银幕完成了与影像的共振,同时也让惠子完成对自己、对生活的凝视。
看到开头惠子训练时候的节奏越来越快、力量越来越激烈、击拳的声音越来越大的时候,我在想,电影在这时不就是用这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元素组合来表现当时惠子内心里不断燃起的激情吗?
一个普通的固定长镜为何会具有这么大的冲击力和感染力?
我想就是一种真实的捕捉,而这种捕捉又是依靠着导演对人物的深刻理解、对场景的高度再现,换句话说,如果想别人感同身受,自己也要感同身受。
我们大部分时间是用感官来认识世界,而惠子是用自己的身体真实地感受和触摸着周围的一切,纯粹且真实;因为这种方式,她经常流露出一种对于他人和世界的未加修饰和欺骗的本真反应,而我们通过对于这种反应的凝视,仿佛也用身体性的方式在影像时间中重新认知了世界。
影片将时间背景放在了疫情之下,于是,惠子的沉默,仿佛是对于我们自身现实的投射,因为我们和惠子同样在一个被迫失语的环境中面对自己,同时也隐喻着表达与交流的困境;也就是说,电影反应了时代,而时代的处境也融入到了电影中。
影片的结尾让我想起了《阿黛尔的生活》,即是:生活的日常性取代了戏剧性的效果,并且影片拒绝给主人公接下来的命运做出解释,因为生活就是一个从不间断的过程,从而来告诉我们这就是未加过滤、洗涤和粉饰的生活。
《惠子,凝视》;凝视,惠子。
(观影中想起了毕飞宇的小说《推拿》)
和观佳片《惠子,凝视》在优酷举办的“春日影展”日本佳片线上展映播放后,沙丹和开寅惊喜空降映后直播,以下截取了两位老师对谈的主要内容。
映后嘉宾介绍为何能入围“奇遇”单元?
【沙丹】《惠子,凝视》可以说是今年文艺电影的一个小爆款。
它去年在柏林电影节的“奇遇”单元首次亮相,今年年初又在平遥电影展进行了放映,在平遥是一票难求。
柏林电影节的”奇遇“单元一般来说都是放一些比较奇怪比较奇怪的电影,但《惠子》相对来说是一部比较“正常”的电影。
想问一下九苍老师,你怎么看待这部电影入围“奇遇”单元?
【开寅】柏林电影节其实和欧洲其他电影节相比之下,更关注青年导演,更愿意给青年导演一些机会,像是青年论坛和“奇遇”单元其实都是为新生代导演开的一个窗口。
三宅唱在日本也算是新生代力量之一,和大家比较熟悉的在10年代开始活跃的导演,比如滨口龙介、松居大悟、真利子哲也、今泉力哉,都属于日本2010年代开始冉冉升起的新星。
三宅唱在日本国内算是大家比较熟悉的艺术片导演,但对欧洲观众来说他是一个崭新的面孔。
所以柏林就希望向欧洲观众介绍一些他们不太熟悉,但是在电影节看来水平比较高的日本导演和电影。
这可能是《惠子》入选的契机。
从电影本身来看,这部电影也有一些“奇怪”的地方,因为现在大部分电影都是用数字拍摄,但《惠子》是用16mm胶片拍的,所以即便是在网络上,在小屏幕上看,电影的色彩和质感和数字拍摄的影片是不一样的,它是比较柔和,色调和光影是非常协调的。
这就是这部影片在视觉上一个很大的特点。
影片题材也是,它是关于一位有听力障碍,语言表达能力也有一定缺陷的女拳击手。
这个题材其实也比较符合西方电影节偏左派的视野。
所以这两点可能就是它能入围柏林挺重要的原因。
一个是它的视觉美学比较特殊,另一个它的题材也是符合西方电影节的口味和视野的需求。
胶片拍摄的特殊性【沙丹】说到影片的拍摄介质,刚刚开寅老师也提到它是用了16mm的胶片进行拍摄,那影片为什么会选用胶片呢?
只是为了复古吗?
其实不只是这样的。
因为这个电影谈的是关于这个拳击的话题,大家看过很多这个题材的相关的电影,比如《百元之恋》和《百万美元宝贝》,都是关于女拳手的故事。
因为这种电影里演员会需要穿一些很厚重的防护装备,所以如果是用非常轻便的设备进行拍摄,会不太“人道主义”。
导演认为如果是用这个数字格式的话,那可以无限制的不断的去拍,那这个女孩儿就会要不断的打,着对于演员来说实在是太累。
而一旦使用了胶片,都会涉及到所谓的到底要用多少长度的胶片去进行拍摄这个话题,这时候就会有意识地去控制拍片的这个长度。
数字拍摄需要一个星期的戏用胶片的话,就必须在两天之内拍出来,这实际上对于演员来说是一种保护。
这是一个比较有趣的切入点。
【开寅】数字摄影和胶片摄影的团队工作模式其实是不一样的,因为数字拍摄就是像沙丹老师刚才说的,成本非常低,只要有相对比较充裕的时间,就可以一直让演员一直演一直拍。
但是用胶片的话成本非常高,并且拍完一卷以后换胶卷的时间也很长,所以它会把剧组的制作过程拉长,大家就会更珍惜(每一次拍摄)。
我记得看过别的制片人或者导演的访谈,说使用数字拍摄的时候整个剧组的氛围是一种向演员施加压力的氛围,其他工作人员的工作状态是比较懈怠的,因为有充足的时间可以跟着演员走。
所以演员反而遭受了一个比较大的“剥削”,她/他会对着镜头一直演,其他人的失误也由演员承担。
但拍胶片的时候,某一个人员的一个失误,比如灯光的一个失误,摄影助理的一个失误,或者是现场场地的一个失误,都会给整个拍摄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大家精力都很集中。
因此有些导演觉得数字拍摄实际上是对演员变相的剥削。
但《惠子》这个片子有一个特点,它的核心其实不是讲故事,它实际上是一个围绕演员的表演和人物的心理构筑起来的电影,非常依赖于演员表演的耐受度。
如果你以数字方式一直剥削演员的话,她会保持不了状态。
如果一直拍下去,演员就会非常疲惫,演员的状态就会下滑的比较厉害。
所以我觉得使用胶片本身,是对拍摄团队的一种激励。
它通过限制一种需求去激励拍摄的人员,要紧张起来,要用有限的时间、有限的胶片去拍出更好的效果。
所以说使用胶片拍摄对于演员实际上是一种释放或者是一种放松。
当演员知道所有人都在以一种比较紧密、团结的态度去对待一场拍摄,对她/他而言就会相对比较放松。
所以我觉得胶片拍摄比较适合于以人物和人物的心理为中心的拍摄方式。
【沙丹】九苍分析得非常精辟。
刚才谈到的是胶片拍摄对演员的释放以及这种介质本身的颗粒感以及影像形素方面的优势。
那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其实导演在做这个电影当中的一些阐释的时候也谈到,说取景也是这个电影使用胶片拍摄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这个电影中的故事是发生在东京的荒川区,不是一个非常典型的都市化的东京,并且影片是设置在疫情的背景下的。
所以这个电影当中有很多对城市本身的采集,有对那个时代环境本身的采集。
所以使用胶片的话,可以做出一种相对来说比较旧旧的,甚至有一些闭塞的感觉。
所以说这也是导演在选择胶片时候考虑的一个点,就是从某种角度来说,胶片对城市的刻画比数字更凝重一点。
三宅唱 x 杨德昌?
【沙丹】三宅唱本身是一个非常迷影的导演,他非常喜欢去关联他喜欢的电影当中的元素。
他之前有讲过他非常喜欢杨德昌导演,而杨德昌的电影当中就讲了很多人际关系之间的疏离这一现代性的反映。
三宅唱的电影其实很多也是在讲人际关系的疏离,但最后还是能带给大家很多温暖。
《惠子》这部影片当中人际关系的处理确实和这个有一点相似。
很多人说《惠子》是一部很丧的电影,它不是那种热血的电影,在电影当中你甚至听不到很多配乐啊,所谓的配乐也是用一点写实的、客观的音乐去进行填补的。
那九苍你觉得三宅唱是否真的是从杨德昌电影里获取了一些灵感呢?
【开寅】我觉得杨德昌电影它其实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他其实是在讲都市生活里面人和人之间那种没办法摆脱的疏离感。
就是人和人可能一直在说话,一直在交流,但是内心可能离得非常远。
比如说《一一》里这一点就特别明显,这么多人在台北这个城市里头互相交流,但是人和人的心理状态和人和人的情感的贴近程度非常疏远。
这个状态可以说是杨德昌电影的精髓之一吧,被三宅唱比较好得融入到了他自己的片子里去。
比如说他18年的《你的鸟儿会唱歌》也是在讲都市人生活里面年轻人和周围环境之间的一种莫名的疏离感。
这种疏离感是有它的魅力在里头的,不然杨德昌的电影为什么会这么受欢迎?
其实就是他对这种疏离感刻画得非常戏剧化,非常复杂,具有相当的感染力。
我觉得这一点其实在三宅唱电影里一直贯穿的比较好。
但这个片子其实有一个特殊的时代背景,它是在疫情期间拍的。
疫情期间其实大家都有一个比较深切的感受,就是人和人的距离之间拉的很远,保持社交距离是那时候一个正常的要求。
但是对《惠子》的女主角来说,她其实从一出生开始就在和别人保持一个相对的距离,因为她听不见,并且因为听力影响,她表达起来也非常困难。
她很少说话,因为她说得不标准,所以也害怕别人会误解她。
所以这个片子一个主要的核心思想就是,你作为一个在社会群体当中被孤立起来的人,你该怎样努力的去突破这种心理防线和障碍,去和外界产生一点点的联系。
作为一个听障人士,惠子和外界是完全隔膜的,因为她听不见外面的声音。
她在这种状态下通过拳击的方式和周围的人,和教练,和朋友,甚至和对手产生这么一点点的联系。
所以其实这个片子内在的主题就是人和人之间的这种带有一些温情性的接触。
尽管是拳击是暴力的,但她是通过拳击和其他人产生联系的。
而且在这个片子中,这个主角人物本身其实对这种接触的效果产生了很大的怀疑。
她觉得因为自己的存在,给周围所有人增添了很多的麻烦,所以她宁肯从社会环境中退出来,从拳馆里退出来,从拳击退出来,也不太愿意和周围的人产生那种连接。
这其实和很多人在疫情中的心理是一样的,所以这部影片每时每刻都在反映在疫情背景下的人和周围社会之间很微妙的这种心理关系,这也是这部影片从精神层面上反映社会现实的一个层面。
【沙丹】电影当中有一些展现她听障的一些细节,比如她去这个便利店买东西,因为听不清楚人家的话,所以从来没有享受到折扣,她每次都低着头离开,好像不是那么的自信;她走到街上和别人产生了一点小小的摩擦,因为说不清楚,就自己拐到了一个陋巷当中去。
我觉得这个电影当中有非常多的地方是看到了她和别人之间的这种区隔。
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她也能够通过这种区隔,通过类似的人这样的命运找到有一些共鸣。
电影最后有一幕非常动人,就是她在拳击场上输了以后就自己跑到一个小山坡上,发现那个曾经击败过自己的那个人就在自己身边,还跟她打了招呼,那也是一个被生活所困的普通人。
每个人在这个时代都花费了自己全身的力量在生活。
所以我觉得这个电影虽然可能不是一个那么写实主义的电影,但这个电影当中反映的那种社会情绪,尤其是现在日本社会当中的普通人的情绪,是非常真实的。
所以三宅唱带给我的一个感受就是,他虽然是个男导演,但他的电影是非常细腻温柔的,能够在一些细节里触及到非常深刻的东西。
比如影片中,拳馆因为疫情影响,经营状况不如以前好,就要把离开的人的名字拿红笔划掉。
像这样的细节又让我们回想起了那个刚刚过去的疫情时代。
其实影片当中可以看到,由于疫情本身的问题,造成了社会当中很多机构、商户凋毙,比如说电影当中拳馆馆长其实就承受着社会和健康等各方面的压力。
所以影片就和时代背景形成了联动,它是可以触及到我们每个人的身上的。
声音处理的细节【沙丹】那下面说到这个电影当中的一个很重要的元素,当然就是声音。
影片当中没有铺排的音乐,但是各种声音元素对叙事是有非常强的推动能力的。
九苍老师可以结合电影当中的一些例子和我们聊一聊电影当中的声音处理吗?
【开寅】这个片儿里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导演对疫情期间大家戴口罩的运用。
疫情期间大家都必须带口罩,但是对于惠子来说,她没办法听到别人的声音,所以她唯一能明白别人在说什么的渠道,其实就是看对方的嘴唇。
大家把口罩戴上以后,她失去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和别人沟通的渠道,因为她看不到别人的嘴唇在动。
片子里有好几次非常细腻地在表现这一点,比如说在她和同事在工作的时候,有客人把手表落下了,那个同事戴着个口罩在问她有没有看到一块手表,这时候她完全不知道那个同事在说什么,她只好做一个动作,说你把口罩拉起来,我才能知道你在说什么,然后那个人只好把口罩拉起来。
同样一个例子,就是她在大桥底下被两个警察拦住查身份证,那两个警察同样也戴着口罩,这就导致她非常紧张,因为她看不到警察在说什么。
我们作为正常人在面对聋哑人的时候一个本能的反应是,你听不见,那我就跟你说话大声一点,最后那个警察走的时候扯着脖子喊,你要注意安全啊,但是没有意识到她是听不见的。
因为警察戴着这个口罩的,所以对于惠子来说,她感受不到别人的关心。
这一点设计的特别好,就是人和人之间的这种隔膜是怎么造成的,就是有一个无形的障碍,把你和其他人隔开,无论别人怎样跟你传递信息,你都是接收不到的。
所以说三宅唱是有把聋哑人的体验考虑在内的,这样的声音设计让观众能够深入惠子的内心。
我们如果要能体会到惠子的心理状态和感受,是需要一个安静的状态的,而要突出这种安静的状态就更需要戏剧性的声音,比如说拳台上那种拳击手套互相撞击的巨大声响。
这个片子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它充斥这种拳击手套击打在沙袋上,击打在对方的身上,或者击打在拳套对方的拳套那种那种剧烈的声响。
在一切都安静的状态下,这个声响实际上是击中观众的内心的,它能让你体会到在什么都听不见的情况下,一个拳头击打在身上的那种痛苦是什么样的。
还有就是教练在问惠子为什么她在比赛中要把自己挡起来,惠子就在板子上写“因为我害怕疼痛”。
从观众的角度来说,在相对安静的声响环境中,当每一下拳击的巨大声响释放出来的时候,我们才能够感受到拳头击打在惠子身上的那种痛。
这种击打声响其实超出了拳台之外,它变成了生活当中每一个偶然的因素降临的时候,惠子都会承受到相应的疼痛。
我觉得它变成了一种象征,所有的声响其实都是为了突出惠子本身在社会或者在人群当中的这种疏离感。
所以这个和其他电影的声响创造氛围的概念和出发点是完全不一样的。
所以这个片子也没有音乐,只有弟弟弹琴的旋律,这一点也是非常大胆的。
因为音乐对于主人公来说是没有意义的,她没办法被音乐的情感所煽动,所有的情感只能从她自己的内心迸发出来。
你不能从外界施加一个煽情意味的音乐把气氛烘托起来,因为这个气氛对于人物来说不起作用。
【沙丹】对,如果有大量的音乐进入到这个电影儿当中的话,这个电影就俗了。
因为电影里是一个聋哑人的世界,所以它应当是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安静的感觉,而这个静的感觉实际上也是主角主观当中的这种声音的外化。
另一个角度来说,电影当中有一些地方画面结束了声音还在继续。
比如电影结束的时候她走在大堤上,重新开始锻炼跑步,生活还要继续的时候,画面已经黑了,但声响还留在我们的耳朵当中,声音是在不断的延续的。
当这个声音停留在观众的耳朵里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惠子的脑海中重新出现了一种振奋的,一种随着生命跃动的音素。
所以说影片什么时候需要画面,什么时候要有声音,都是有非常精密的设计的。
旬报最佳,凭什么?
【沙丹】《惠子,凝视》是在去年被评为了日本旬报最佳影片的,可以说是非常优秀的一部影片。
对这部影片拿到这一个头衔,九苍老师你是怎么看的呢?
【开寅】三宅唱其实是所有这些新生代导演里我最欣赏的一个人,他的长片我都看过。
我觉得他其实是类似于出道即巅峰的那种导演,大家有机会看看他的处女作,叫《无用的人》,这个片子应该是日本电影史上都可以留一笔的。
这是一个影像风格非常强烈,鲜明,实验性特别强的,整体美感极具突出的一部影片。
很多导演都拍过北海道,但我觉得很少有导演拍出《无用之人》里那种因为白雪皑皑之下,内在的那种青春活力的涌动。
而且它是一部黑白的影片。
这个电影没有发行也没有上映,就是三宅唱自己掏腰包拍出来的,所以整部片子用的全是素人演员,但你很难想象他怎么样把这些素人演员的那种内在勃发的生机的状态调配的这么好,让你觉得整个东西是一个流动的画卷。
我觉得这个片子真的是出道即巅峰,也是在日本电影史上被忽略了但是是值得被大书特书的一部影片。
你从《无用的人》能看出三宅唱和他的好朋友滨口龙介的风格是完全相反的。
滨口龙介完全是一个靠语言、靠叙事、靠讲一些文学性和戏剧性特别强的故事而著称的导演。
但三宅唱完全是他的反面。
他基本不讲故事,没有戏剧性特别强的故事,甚至对话也很简洁,但是他是围绕着任务的心理来塑造影片架构的。
这种方式其实在当今世界电影范畴之内其实也不算多,因为它和以讲故事为主的构架相比非常难。
在这样的情况下,三宅唱拍出了《无用的人》《你的鸟儿会唱歌》和《惠子,凝视》,我觉得他是非常有天赋有才华的。
所以旬报给了三宅唱第一的位置我觉得是非常恰如其分的。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三宅唱所有的片子都是非常依赖演员的状态的。
比如岸井雪乃也凭借这个片子被评为了旬报“最佳女演员”,我也觉得非常合适。
因为三宅唱所有片子都特别依赖演员的表现,而且这个片子60%的力量都来自于岸井雪乃塑造的这个人物的性格和形象。
她真的花了很大功夫去琢磨听障人士是怎么和外界接触的,因为她听不见声音,所以只有当所有的东西都进入她的视线之后,她才会有反应。
所以你在影片里会发现岸井雪乃的眼神调整得特别微妙,她是知道外界有很多东西在向她接近的,但她的主观意识知道要控制自己的反映,只有当这个东西进入了视野以后,才能做出反应。
这个片子里有很多这样的细节,比如有人从身后给她一个东西,她就只有看见了以后才能接过来。
所以你可以看出演员对这个人物的内心把控已经到了非常细腻的程度。
这也是这个片子的价值所在。
【沙丹】我其实过去对她不是那么了解,我以为是导演专门找了一个素人去拍这个影片,因为电影当中不需要很多的台词。
但是当你看到她在影片当中非常精妙的表演的时候,你又知道她肯定是受过非常好的训练的。
比如说惠子在最开始一直是比较忧郁比较丧的,但后来她和其他人互动的时候又表现出了更多样的情绪,很多的微表情。
这些都是能够给电影加分的地方。
低成本电影:花小钱,办大事【沙丹】其实有时候我挺佩服三宅唱的,就像刚刚九苍老师说的那样,他的电影没有很多的投资,哪怕电影当中可能会有一些明星。
就像《你的鸟儿会唱歌》那部电影,其实就是函馆的一家艺术影院给他投了一点钱就拍了,但里面还是有日本比较主流的明星阵容,比如像石桥静河(《夜空中总有最大密度的蓝色》)还有染谷将太,都是拍过大片的。
咱们中国拍摄艺术电影,动不动花个上千万,或者大几百万,有时候突然你会感觉到,好像画面质量也不是那么高。
但是他们一个电影,投资很小,还能请到几个不错的这个明星啊,而质感各方面来说做的也还不错。
再加上大家看到影片当中那种调色的感觉,一看就知道这是日本片。
从这点来说,我也想跟九苍老师谈论一两个问题。
怎么样能够通过小成本电影,体现出相对来说比较好的电影质感?
甚至说能够邀请一些这个很不错的演员?
因为九苍老师自己也是做电影创作的,他除了电影批评,也写过剧本等。
就你看来,日本人是怎么样能够花小钱办大事?
这个我觉得很多人可能都会感兴趣这个话题:花钱不多,但是明星还不少。
对这样一个问题,你怎么去观察整个日本当下的这种青年电影创作?
【开寅】咱们不谈好莱坞电影,只谈艺术电影和艺术电影市场。
我觉得当今世界上,只有两个国家电影一直保持着艺术电影创作的活力,一个是日本,一个是法国。
进入21世纪以后,是一个艺术电影衰落的时代,因为好莱坞电影的体量越来越大,网络视频的逐渐流行,二者两面夹击的状况下,把艺术电影挤到一个死胡同。
所以在很多国家,比如说美国的独立电影,就基本上被压缩到一个很小的空间里。
我记得在八九十年代,美国独立电影非常红火,有很多很不错的电影。
但到了21世纪以后,在两面夹击的情况下,艺术电影在北美市场几乎非常小。
比如在加拿大或者在北美这边,有一个艺术/独立电影上映,几万美金的票房就已经很不错了。
我有一个朋友是这里的电影发行者,常年坚持在加拿大发行洪常秀的电影。
每一次洪常秀电影出来,整个加拿大的代理权全是他的。
然后有一次我吃饭时问他,说这洪常秀的片子在加拿大能卖多少钱?
当时放映的是《小说家的电影》,我记得是三四个星期以后,全国是四五千、五六千加的票房。
所以它就意味着,在21世纪网络时代,没有相应金钱的支撑、没有人力资源,面对着好莱坞的压力,面对着网络视频流媒体压力的情况下,艺术电影的市场实际上非常非常小。
我觉得只有两个国家现在不是这样,从观众的角度来看,观众的这种对艺术电影的观影热情,不能说和原来一样,但是它对电影拍摄制作本身起到了足够的支撑作用,只有日本和法国是这样。
这跟观众的兴趣爱好、口味很有关系。
法国先不说,日本电影圈是个很特殊的情况,它是一个相对比较封闭的市场,这个市场是自给自足的,并不需要太多外来的资金。
牵扯进制作当中,它是以内循环为主的。
首先,有这样的小规模的投资人,他会给你钱;第二,从电影导演的角度,我觉得特别重要的是,有良好的控制影片制作的规模。
因为我也写剧本,你从写剧本就可以知道,很多编剧和导演心很大,一个剧本开始创作的时候,会不自然地觉得这个片子需要这样的场景、那样的场景,需要这样的一个拍摄角度,需要那样一个维度才能达到我的效果。
但是你注意到日本的艺术电影,尤其是咱们每年看的艺术电影,像今泉力哉,滨口龙介,滨口龙介现在规模稍微大一点了;还比如说像真利子哲也拍的这些片子,本身的拍摄规模非常小。
像今泉力哉拍的很多小说的电影。
它的场景就是街,就是家门口的街道和几间屋子。
去年我看了几个今泉力哉的电影,比如《在街上》,就真的只是几个屋子,没有别的,就是街上的屋子和几个小饭馆,没有别的场景。
其他人不说,咱们就提洪常秀,是最明显的例子,自始至终都坐在屋子里说话。
但是实际上我的点在于,这些导演从一开始设想他的片子时,他们已经意识到这一点,就是我的片子的魅力不来源于过多的场景塑造,或者是视觉效果的泛滥,而是来源于更细腻的,比如说文本层面的,或者人物层面的东西。
比如跟商业制作比较来体现规模,跟一些大制作电影比拼视觉或者听觉上的刺激,这些东西全都被他们放弃掉了。
尤其在日本电影里非常明显,所有这些东西全都被艺术电影放弃掉了,他们只注重想要表达的那几个点,合理控制规模,让他真正的变成一个独立制作的小片,而不是顶着独立制作的名头,但想做一个大片,这个观念其实挺重要。
除此之外,我觉得和日本整个电影的制作环境很有关系。
其实日本演员的片酬是非常低的。
据我所知,日本演员的片酬,即使是像染谷将太、柄本佑,像石桥静河、岸井雪乃,他们的片酬低到咱们国内演员不太能接受的程度。
而且他们出演大制作片子的片酬,和独立电影的片酬,实际上是不一样的。
就是说如果接一个独立导演的片子,只要这个东西我喜欢,或者我比较有热情去做,我可以为导演付出、降低薪酬,去做一个我比较喜欢的艺术作品。
这个也是非常见的状态。
所以可能是一个制片环境、观众的接受程度,加上导演自己的把控,让整个日本独立电影,独立制作电影,可以一直良好地运作下去。
每年会有很多。
除了商业电影大片、奥特曼之类的电影,也同样有很多这种小片出现。
有这些不同的因素凑起来,可以让日本独立电影,完全可以一直以内循环的方式运作下去,这是一个挺特殊的机制。
艺术电影放映?
【沙丹】九苍的这块发言我觉得讲的非常精彩,其实很多地方都很值得,我不知道能不能学习,但是很值得我们去作为这个他山之石进行这个参考。
日本其实过去有一个特别特殊的一种电影院形式,叫迷你艺术影院。
当时我们认识大阪一个著名的开迷你影院的人,人家是一个电影院,两周就两个厅,最大的75个座,小的38个座。
我老是觉得我们电影资料馆85个座太小了,放什么电影都没法买票,也没法挣钱。
结果人家这个电影院,最大的75个座,最小的38个座。
螺丝壳里可以做道场,日本人最能干的就是这个事儿。
每年55000的观众,可以到电影院当中去看电影。
但是后来我知道,经营也不容易,尤其是疫情之后,政府也是需要去做补贴的。
大家知道,其实在银座那边本来有一个日本专门放中国电影的一个小电影院,当年那个霍建起的《那山那人那狗》电影,实际上就是通过长线的方式,进行艺术电影本身的创业。
现在好像据说也开不下去了啊,所以这也是现在流媒体时代当中,电影业遇到的问题,真的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这两天大家看到大家对韩国电影评的讨论也很多,韩国电影最近亏损的情况非常严重,大量的人、资源都去拍剧去了,因为这个《鱿鱼游戏》火了,火了之后大家说电影不拍了,都去搞剧去了。
所以我觉得在这个时代,能不能坚持自己的电影理想?
尤其在电影拍摄的时候,能不能去控制成本?
是非常重要的。
在日本这样一个自循环的模式当中,我觉得它真的就做到了,所以说你会发现日本电影业的健康情况,好像比其它国家相对来说更好一点。
洪常秀如果是不在别的国家去卖他电影的版权的话,那估计也是难度很大。
大家都觉得洪长秀是韩国的侯麦,滨口龙介是日本的侯麦。
但是洪长秀的电影,在韩国基本上也就是5万人次,而韩国大片都有1000万人次。
所以他一定要控制自己的电影的制作成本,有时候可能就是十万美元的费用,不断地拍出电影,然后将电影在全世界的各个电视节的系统中走来走去,靠版权费挣回成本。
我觉得这也是一个挺好思路,是不是值得中国能够去进行学习?
我觉得大家都可以去进行探讨,但是真的是可以给我们一些启示。
【开寅】沙老师,我最后插一句,您刚才说的有一句,我挺想跟你最后讨论一下。
因为刚才你说的这个艺术影院的小影院,是我特别感兴趣的一个事儿。
其实我觉得艺术电影在全世界范围的衰落,跟影院很有关系。
因为现在影院越修越大,好像大家总感觉,一个影院必须成百上千个座位,你才能把这个成本要回来,对吧?
但其实谁会去一个偌大的影院看洪常秀?
或者去看三宅唱?
我觉得这其实是一个挺错位的事。
其实想了很久,我觉得影院观影方式和电影的不同类型应该匹配起来。
就比如您刚才说的东京的这些小艺术影院,我觉得这种细水长流式的方式,其实是一个比较良好的放艺术电影的方式。
不是说我一个大片扔上来以后,两个星期、三个星期、一个月就“哗”地下去了。
但如果我能采取一个人数比较少,但是放映时间相对很长,比如说三个月、四个月的放映方式,其实对这艺术电影反而是一个比较合适的制作、发行、放映的方式。
现在,国内也好,在世界其它国家也好,这种放映方式其实不多,所以我就觉得艺术影院的衰落,跟找不到合适的放映地点也很有关系。
【沙丹】我们因为自己就是从事电影院、艺术影院相关的工作,但是因为我们背靠着国家单位,说实话,压力不是那么大。
但是我知道,在疫情期间,很多的一些机构,实际上都有很大的压力。
我还是同意一点,如果在商业电影院生存都不是那么好的情况下,其实艺术电影院是没法儿有很好的生存,它实际上是一种商业电影放映里,一个有益的补充。
实际上,我也想提到一点理想主义的东西,这个跟每一代人都有直接的关系啊。
当年看戈达尔电影的那批年轻人,当他老了之后,他可能还会走到法国电视资料馆去看电影。
所以我们到欧洲艺术影院时,会发现里面大部分都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这个九苍就在法国留过学,也一定知道,在电影院里面,包括去比利时皇家电影资料馆,看电影的都是老人,但在我们电影资料馆看的都是年轻人。
为什么呢?
老年人不会抢票,没有年轻人手速这么快。
从这个角度来说,一方面,我会觉得我们有很多地方要向法国、日本进行学习;另一方面,我也对中国未来的迷影的生活,有一些自己的信心。
我认为艺术电影,只要稍微有自己的铁粉,慢慢进行培养,这个基数还是能够不断地延续下去。
就像每年咱们电影节都有这么多抢票的人员。
我相信我们自己老的时候,甚至说比我们更小的一代,90后、95后,还有他们老了后,还会走进电影院的。
因为我们从小就是看电影进行熏陶,而且看的就是这种《惠子,凝视》这样的电影。
这种电影,一方面你可以在流媒体当中去选择,另一方面也可以在电影院当中去进行选择。
所以说到最后,我要打广告了。
这个电影,咱们今天和九苍老师通过优酷这个平台聊天,被独家签了下来,想看到这个电影的观众都可以随时到线上去看这部影片。
同时这个电影也入围了今年的北京国际电影节体育电影周的单元。
因为这个电影当中,虽然不是传统式的体育电影,但有很多精神,我觉得还是能给我们很大的一些启示。
这个电影呢,你可以选择去优酷看独家正版的线上,同时你也可以在今年四月份的时候,到北京国际电影节的线下电影院,来看这部影片。
线上、线下相配合,电影的多期发展,我觉得也是未来的一个非常重要的发展轨迹。
我们也希望,电影业可以更加健康发展,包括现在不是还有全国艺联的专线吗?
专线能不能真正做起来,我觉得对于整个艺术电影未来的滋养,还是非常重要的。
直播回放链接:http://v.youku.com/v_show/id_XNTk1NjY3MDg4OA==.html
电影的副文本,是指电影中除台词外以文字形式呈现出来的内容。
在《惠子,凝视》里,副文本是惠子写给会长的退会信,解释手语对话的字幕条,平板电脑上手写的字和语音转录……还有最重要的,是惠子为拳击训练记的日记。
惠子不能说话,但在日记里,她能真正说出内心的想法。
如何将日记这个副文本交代给观众,便成了摆在导演三宅唱面前的难题。
日记真正派上用场,是电影快收尾的时候。
会长病重住院,夫人到病房探望,我们发现正在看护会长的人是惠子,她在病床边记手账。
夫人顺手拿过日记本,念了起来,这时画外音响起会长夫人的声音。
这是全片最为美妙的影像段落。
随着会长夫人念日记,影像用渐隐的方式闪回到惠子刚开始记日记的时候,有时是她在晨间跑步,有时是她在拳击训练,还有时候是她和室友(及室友女友)友好相处的段落……整个回忆采用了室友创作的画内音乐,极为巧妙地串联起惠子一段时间来的训练时光和日常生活,让人感到美好而动容。
等到会长夫人念到最新一天的日记,会长已经醒了,靠在床头,会心地听妻子念惠子的日记。
窗外正雨声淅沥,显然已经是晚上了。
或许,这是会长第一次真正知道惠子内心在想什么。
由于惠子不能说话,会长之前很难知道惠子的内心活动。
日记最后,惠子表达了对会长要关闭拳击馆的不满。
会长显然感动欣慰,两人之间难以沟通的矛盾也得到和解。
这个处理呈现出惠子不可表达的表达,借助会长夫人的声音,勾连起她的苦练时光。
操作上并不复杂,却极其美妙。
不过,如果会长夫人在念日记的时候,响起的是惠子的声音呢?
惠子自己念日记。
当然,惠子的角色设定为听障人,因此是无法发声的。
说惠子的声音,其实是演员岸井雪乃的声音。
这其实可以尝试一下,倘若如此,影像效果会更加奇妙。
大银幕.4.5☆ 虽然是体育电影,但实际上反向聚焦到个人,占比最多的还是日训和日常。
默片字幕,定点镜头,被突出的拳击声与其他相应的被弱化的声音,加上手语,种种表现形式在给了观众沉淀信息与感情的同时也为影片带来了和主体相符的韵律感和静谧感。
个人很喜欢“凝视”的译名,惠子一双眼睛太抓人了,是对拳击的great passion和在城市,人群中孤独前行的无言展现。
会长下楼梯几次回头真的想起了在街角徘徊的Valjean…Even if u have doubts about urself, there's still a person will smile with tiny crow's feet simply at the thought of u,so u just …couldn't let him down. And days pass,so life continues. 最喜欢镜子前双人练习那段戏,想起了After Sun。
看到柏林放映后的友邻评价后,我找来原著读了读,有一些记忆深刻的点,想分享给诸位因为突然有那么一瞬间,我感到,如果今天不做这件事,我会死(本书中文版《别认输,惠子》现已正式上线全网,比如当当、天猫,欢迎大家前去支持。
很开心最终坚持促成了它的出版,让大家了解惠子的完整故事,我觉得非常幸福。
)
别认输,惠子7.8[日] 小笠原惠子 / 2023 / 光启书局1. 本片的原型人物是生于1979年的小笠原惠子,她是日本第一位以听障状态成为职业拳击手的女性选手。
2.在出道战中,惠子以52秒KO对手,拳击评论员在赛后的评论中写道:“出道战用时仅为52秒,小笠原惠子取得了一场精彩的胜利。
有力的取胜动作,灵活轻巧的步法,发达的背部肌肉,独特的发型和强烈的出拳力量。
专业人士中诞生了一张新的面孔。
”整个职业生涯,惠子4战3胜,2次KO对手。
3.惠子的双亲都是健听者,所以她长到3岁虽然都不会说话,但父母从来没有想过她听不见。
4.确诊失聪后,惠子妈妈开始在家中的物体上贴上名字,这是为了告诉惠子“物品是有名称、有发音的”。
5.惠子父母没有选择一开始就送她去特殊学校学习,而是戴着助听器和普通学生一起上课,在普通学校,惠子度过了幼儿园到初中毕业的阶段。
这也导致她从小被霸凌,霸凌理由不限于听不见、自然卷。
6.惠子试图加入田径部,但第一天就推出了,因为她无法鼓足勇气告诉老师自己无法报数。
7.惠子的妹妹叫圣子,因为日语中圣是“耳”和“口”的组合,父母想让妹妹成为姐姐的耳朵和嘴巴,结果妹妹出生后4个月,就被发现也听不到。
妹妹从一开始就上特殊学校,因为父母看到了对惠子的安排对她造成的伤害吧。
妹妹最后嫁给了土耳其人,他们孩子的名字取自第一位让日本与土耳其建立文化交流关系的日本人“寅次郎”。
8.高中后,惠子进入特殊学校,拥有了手语这件武器。
但突入而来的自由也令她变成了和老师打架斗殴、在朋友的怂恿下偷窃的不良少女。
9.苦闷中的惠子喜欢上了两样东西——漫画和机车。
她给自己的放松方式是骑着机车去没有人认识自己的陌生城市,一个人驰骋在公路上,仿佛全世界都会消失。
10.高中毕业后惠子进入筑波大学特殊教育专门学校的牙科专业学习,毕业后进入牙科医疗器械公司工作。
11.惠子练拳是从专门学校时代开始,对她来说这样的选择很简单——1.不用与人接触又可以流汗,2.便宜。
12.工作后,惠子重拾一度中断的格斗术,但被很多拳馆拒绝,之所以最终能成为职业拳手是因为她遇到了眼睛看不到的拳馆馆长。
13.惠子并不拥有一直支持自己包容自己的父母,中公学时代,母亲甚至对她喊出过“我要杀了你,在一起去死这样的话。
”14.第一次正式比赛前的表演赛,惠子与女子世界冠军对峙过。
对手告诉她,观众会喊出一些很脏的话,希望她不要被影响,当时惠子心想“正好,我根本听不到”。
15.首战胜利后的第二场比赛,惠子的妈妈也来观战,还拿了录影设备拍摄,但因为战况激烈,惠子被打得很惨(最后通过判定惠子胜利),妈妈根本不敢看,结果什么都没录到。
16.拳馆的大家为了让惠子明白拳击的技巧,独创了很多拳击手语。
17.她说,“站上拳台,简直如同站上刑场”。
18.现在,惠子经营着一家格斗教室,专门针对身体不自由人士及儿童教学。
卷首语中的一句话很打动我:“不论在学校,还是进入社会后,我都安于自己是社会弱势群体的身份。
这让我感到懊恼。
打心底里我是不想认输的。
也许只有拳击能纾解我的心情。
”(谢谢阿花翻译了卷首语)
在拳击的世界,蓝色是挑战者的颜色
《惠子,凝视》电影剧本文/〔日本〕三宅唱、酒井雅秋译/徐怡秋一扇小窗(夜晚)窗外,旧灯泡忽明忽暗,小雪漫天飞舞。
“咚咚”“哒哒”“砰砰”……击打沙袋的声音、练习滑步的声音、击打速度球的声音此起彼伏。
拳馆,会长的小屋(夜晚)“咚咚”“乓乓”“哒哒”……会长(69岁)从信封里取出会费,点了点钞票。
他的指尖干燥粗糙。
他把手停下来,仔细听了听场馆里训练和指导的声音。
大门猛地被推开,一位身材瘦小的女性一一小河惠子(29岁)走进来。
惠子给手消毒后,走进拳馆。
同上景,更衣室(夜晚)“咚咚”“乓乓”“哒哒”……一名刚训练完的男子赤裸着上身正在擦拭身体。
惠子走进更衣室,男子点头致意后,走出更衣室。
惠子开始换衣服。
她的上半身肌肉紧实。
换好运动衣后,她绑紧头发。
拳馆(夜晚)正在击打沙袋的男子手部、足部特写。
正在击打速度球的男子手部特写。
正在进行肌肉训练的男子身体特写。
※※※右、左、右、左……惠子敏捷地闪动身体。
她以拳台上沿对角线拉紧的绳子为边线,身体左右躲闪,反复进行空击训练。
※※林(44岁)和松本(38岁)为惠子展示梅威瑟花式手靶的训练方法。
惠子摘下拳击手套,拿起手机,写好问题后递给松本。
松本写下答案,将手机交还给惠子。
惠子开始进行手靶训练。
失败了几次后,她逐渐掌握了动作要领。
松本慢慢地加快速度。
惠子目光坚毅,迅速地捕捉着手靶移动的方向。
她气息突然紊乱,脸上挨了松本一拳。
惠子懊恼地示意松本继续。
同上景,玄关处/训练场(夜晚)训练结束后,隆太郎(18岁)换上学生制服,对着会长鞠躬致意,然后走出拳馆。
隆太郎:您辛苦了。
会长正坐在玄关旁的小屋里打电话。
会长:那你多保重。
以后有时间就过来看看。
会长放下电话,站起身。
他走到柱子上贴着的签到表旁,凑近看了看,但是看不清楚。
林正在一旁打扫收拾。
林:又是谁啊?
会长:山田家那哥俩。
林拿起笔,在山田兄弟那栏画了道线,代表他们己经退会。
表上己经有好几个人都画了线。
※※※训练结束,惠子在记日记。
会长坐在她身旁,修补开了线的手靶。
他眯着眼,摸索着缝线。
拳馆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四周一片静谧肃穆。
惠子特别喜欢这段时间。
她停下笔,望了望会长。
会长察觉到惠子书写的声音停了,不由得抬起头。
惠子低下头,继续写日记。
听到铅笔在纸上滑动的声音,会长微微一笑。
电话响了。
会长站起身,走进小屋。
惠子拿起会长的手靶。
这个手靶己经用了很多年,好多地方都磨破了,但依旧很有光泽。
惠子拿起针,开始缝补手靶。
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夜晚)河边有一排公寓楼。
※※※惠子走上楼,向自己的房门走去。
邻居拎着一袋垃圾下楼。
惠子打开门,里面传来笑声和音乐声。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走进客厅,看到了圣司(23岁)和花(22岁)。
圣司:你回来啦。
花:打扰了。
惠子点了点头,从冰箱里取出一瓶水,走进卧室。
圣司正在弹吉他,录音。
圣司:再来一遍。
圣司重新演奏同一段旋律。
花戴上耳机,监听音质。
同上景,卫生间(夜晚)惠子打开洗衣机洗衣服,然后将拳击绑带拿出来手洗。
“我回去了!
”花说道。
二人一起出门的声音。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将绑带晾在暖气前。
圣司他们吃完饭的盘子还摆在桌子上。
惠子不耐烦地收拾着餐桌。
圣司回来了,直接走到吉他前,又开始录音。
惠子拍了拍圣司的肩膀。
惠子(手语):房租呢?
圣司从钱包里取出15000日元。
惠子(手语):这不够。
剩下的什么时候能交?
圣司(手语):对不起。
我下个月交。
惠子回到卧室。
悬挂着的绑带微微晃动。
翌日,医院会长来做体检。
护士:听到声音后,请您用力按住按钮,直到声音消失,再抬起手指。
会长点点头,戴上耳机。
过了一会儿,他按下按钮,抬起手指。
又过了一会儿,再次按下按钮。
※※※会长正在做视力检查。
护士:这个呢?
会长:上。
护士:那这个呢?
护士换了一个比刚才更大的“C”字。
会长:下……不,上。
※※※走廊。
护士:下面请到那边。
会长走进另一个房间。
城市酒店,客房戴着口罩的惠子正在清理桌上的垃圾,然后给桌面消毒。
一名新人正在收拾房间里装饰的圣诞树。
走廊手推车上的内部电话响了。
新人(拿起电话):您好……请您稍等一下。
(对着惠子)问有没有一块手表落在这儿?
惠子用手比画着让他摘下口罩。
新人急忙摘下口罩问道——新人:客人落在这儿的手表。
惠子用手指了指失物保管袋。
新人拿起袋子跑走了。
惠子歇了会儿,她无意中望向窗外。
窗外一大片高层公寓与酒店,鳞次栉比。
医院会长与妻子千春(57岁)坐在医生面前。
医生:血糖、血压还有胆固醇都有点儿高,动脉硬化应该是又严重了。
另外,和以往的检查相比,视力下降得比较厉害。
医生直视着二人的眼睛说道——医生:而且,您是不是还出现过一次脑梗塞?
会长:嗯,不过那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医生:再次发作的可能性是很大的,还是得再好好检查一下。
千春:我们家这口子,看上去可是精神得很呢。
医生:不能这么说,等到症状明显时可就为时己晚了。
这就跟水滴石穿是一个道理。
再小的雨点,时间长了,也能凿穿坚硬的石头。
病情的变化一开始都很小,很缓慢,但这种变化确确实实在发生。
※※※走廊。
会长与千春走出诊室。
便利店(傍晚)惠子肩上挎着一个很大的运动包。
她手里拿着鸡肉沙拉和煮鸡蛋,走向收银台。
店员戴着口罩。
店员:您有会员卡吗?
惠子取出自己的环保袋给店员看。
店员:您有会员卡吗?
惠子把钱放在托盘上,然后将商品装进袋子里。
店员:现在办张卡很合算。
店员拿出一张申请表。
惠子摆手以示拒绝。
喧嚣的街头(傍晚)惠子快步走在街上。
外面天气很冷,惠子嘴边呼出白气。
擦身而过的行人全都戴着口罩。
身后响起自行车的铃声。
惠子听不到车铃声。
小台阶上(傍晚)干道旁边有一段小台阶,惠子走上台阶。
她看到会长与千春走在前面。
惠子对着二人点头致意后,超过他们,快步向拳馆走去。
道路两旁都是古老的木制房屋和小型作坊。
拳馆(夜晚)千春来观看训练。
乓、乓乓乓、乓……击打的声音。
林忧心忡忡地望着千春。
会长走上拳台,手上拿着棍靶,为惠子做陪练。
会长:看好了,惠子。
惠子认真地盯着会长的口型。
会长:肩膀要再放松一点。
先做个深呼吸。
明白了吗?
惠子点点头,大口深呼吸了一下。
会长从松本手里接过手靶。
会长:好了,来吧。
惠子犹豫着打出一记刺拳。
会长:再放松一点。
刺拳、刺拳、直拳、直拳。
惠子的刺拳完美地落在手靶上。
会长一个踉跄,膝盖跪地。
但他马上站起身,摆好手靶。
惠子毫不犹豫地继续击打手靶。
千春走到门口。
她将拳手们的鞋子重新摆好后,走到门外。
※※※大汗淋漓的惠子默默地进行肌肉训练。
松本:再慢一点,再用力一点。
正在一旁击打沙袋的隆太郎不由得停下手,屏住呼吸望着惠子。
惠子全身颤抖,脸上也在抖动。
她不时发出呻吟,汗水已经打湿了地板。
隆太郎已经完全被惠子的气势折服。
※※※惠子换好衣服,将写好问题的手机递给松本。
松本:对,两记勾拳,下潜,上勾拳。
惠子在镜子前复习动作。
这时,透过镜子,她发现会长在后面望着自己。
会长在惠子身后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然后回到座位上。
惠子一边目送着会长走远,一边继续练习空击。
翌日早上,惠子的公寓,卧室(清晨)惠子睁开眼。
她拉开窗帘。
外面还一片昏暗。
惠子脱下睡衣,换上运动服。
小区(清晨)惠子穿过小区,开始晨跑。
河堤(清晨)惠子跑过桥,在河堤上跑步。
高架桥下(清晨)惠子在做拉伸训练。
她的身体柔韧性很强。
惠子仰起头,望着高架桥的内侧,这时,会长走入她的视野。
会长:早上好。
会长也开始做简单的拉伸训练。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
惠子正在跳绳。
会长侧耳倾听跳绳的声音。
几天后,比赛现场(夜晚)字幕:“职业比赛第二轮,第三回合”咚!
惠子脸上被对手狩野狠狠击中一拳,然后狩野趁势将惠子逼到拳台一角,一通挥拳猛击。
惠子好不容易挥出一记右直拳,但被对手一下子躲开,自己又挨了一记刺拳。
惠子奋力大幅度挥拳反击。
狩野闪身避开。
锣声响起。
※※※回到场边的惠子脸上高高肿起,视线飘忽不定,呼吸也急促不稳。
场边的林和松本不断用力拍打惠子的肩膀,摇晃她的身体。
但惠子始终无法抬起头。
林一边抓住惠子的头发一边喊道——林:不要输!
惠子奋力点了点头。
会长让她做一个深呼吸。
※※※字幕:“最终回合”裁判:开始。
惠子冲上去。
狩野不停闪躲。
对方教练:最后一轮了!
不要躲!
狩野一拳打中惠子的下颚。
惠子坚持撑住并转守为攻,用力压制住对方,将她逼到场边,一通猛击。
狩野一路闪躲,惠子挥拳追击。
※※※场边。
林:加油!
稳住!
※※※会长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战况。
※※※观众席。
千春同时关注着场上的战况和场下的会长。
千春旁边的观众拿着手机离开座位。
圣司和母亲喜代实(55岁)也坐在观众席上。
圣司屏住呼吸望着拳台。
喜代实手里虽然拿着数码相机,但却不敢直视比赛现场。
圣司从喜代实手里抢过相机,开始拍摄比赛。
※※※狩野一记上勾拳击中惠子的下颚。
惠子一头向狩野冲去,两人贴身扭打在一起,惠子跌倒了。
裁判:分开!
惠子听不见裁判的声音,马上站起身就要开打。
裁判:STOP(停)!
STOP(停)!
裁判按住惠子。
裁判:小心头部,好吗?
开始!
惠子又冲了过去。
狩野移动步伐保持距离。
对方教练:没有时间了!
惠子将狩野逼到场边的围绳上。
比赛结束的锣声响起。
惠子回到场边,她的眼角周围渗着血,肿得很厉害,嘴里也破了,正在流血。
裁判宣布惠子点数获胜,但她听不到。
林用力拍了拍惠子,让她站起来。
惠子走到场地中央。
裁判举起惠子的胳膊。
惠子脸上一片茫然,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
同上景,休息室与走廊(夜晚)休息室。
会长等人正在为接下来出场比赛的选手做战前准备,林领着喜代实与圣司走进来。
林:会长,这位是惠子的母亲。
会长:今天得祝贺您啊。
喜代实:多亏了您和拳馆里各位教练的帮助,惠子才能站到拳台上。
真是非常感谢。
会长:哪里哪里,这都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今天她可没少挨打,好好带她去吃一顿吧。
喜代实鞠躬致意。
※※※走廊。
惠子正在配合拍摄体育报纸和拳击杂志的照片。
摄影师:麻烦您笑一笑!
惠子无动于衷。
摄影师:好,再来一张!
请您笑一笑!
闪光灯闪个不停,惠子一直板着脸。
圣司担心地望着惠子。
而喜代实微微瞟了一眼后就转身离开了。
惠子的公寓,卧室(夜晚)在疼痛与肾上腺素的双重作用下,惠子辗转难眠。
喜代实躺在惠子床边打的地铺上。
惠子悄悄地走出房间。
喜代实坐起身。
同上景,卫生间(夜晚)惠子在确认自己的牙齿是否松动。
惠子往洗脸池里吐了一口口水,里面混着鲜血。
惠子发现圣司站在自己背后。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摆弄着数码相机,查看照片。
惠子(手语):这是你拍的?
圣司(手语):不是,是妈妈拍的。
她太紧张了,比赛前就一口饭都吃不下去。
这些照片拍得也太烂了。
惠子(手语):比赛结束后,妈妈有没有说什么?
圣司没有回答。
惠子(手语):她说什么了?
圣司(手语):你自己问她嘛。
圣司拿起手机查看新闻。
圣司:哇,太厉害了。
(手语)听说比赛结束后,你的对手马上就被送到医院了。
惠子的目光再次落到喜代实拍摄的照片上。
母亲拍摄的照片(夜晚)由于手抖得厉害,几乎每张照片都模糊不清,而且大部分拍的都是地板或天花板。
这些照片似乎记录了喜代实受到的冲击。
翌日,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早晨)惠子与喜代实走到门外。
惠子想要帮喜代实拎行李箱。
喜代实不让,惠子一把抢过行李箱。
铁道路口(早晨)惠子和喜代实在路口等待道闸开启。
喜代实(手语):你上班还来得及吗?
送到这儿就行了。
喜代实从惠子手中接过行李箱。
她碰到惠子的手,感觉凉凉的。
喜代实(手语):你的手套呢?
惠子(手语):忘戴了。
惠子往手上呵气取暖。
她的拳头依旧红肿。
电车开过,道闸开启。
但喜代实依旧站着没动,似乎还有话要说。
惠子:?
喜代实(手语):你还要一直练拳击吗?
惠子(手语):什么意思?
喜代实(手语):现在不已经挺好的了吗?
你己经能打职业比赛了,这就非常了不起了。
己经足够了吧?
惠子移开视线。
喜代实走过铁道路口,转身说道——喜代实(手语):不要累坏了自己。
有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惠子(手语):我知道了。
你也多保重。
喜代实目送着惠子远去。
城市酒店,员工电梯前为了掩饰脸上的伤痕,惠子上班时戴上了眼镜。
同事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同事(手语):祝贺你比赛取得胜利。
惠子(手语):谢谢。
这位同事也会熟练地使用手语。
同事(手语):你这次受伤是很了不起的。
这是你的荣誉勋章。
惠子(手语):我觉得很丢脸,我还是能力不够。
同事(手语):累坏了吧?
刚比完赛,应该再好好歇一歇的。
惠子(手语):我要是一歇,肯定就再也不想起来上班了。
同事(手语):你真厉害。
工作拳击两不误。
我可做不到。
惠子(手语):也没有啦。
我就是借拳击来发泄一下工作压力而己。
啊,这一点可要替我保密哦。
同事(手语):期待着你的下一场比赛。
同事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
新人在一旁看着两人用手语交流,完全看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惠子正准备开始工作,忽然感到身体发冷。
她摸了摸额头,有些发烫。
她感到一阵恶心,赶忙捂着嘴跑进客房的卫生间。
新人察觉到惠子的不适,但并没有跟过去。
拳馆会长和林走进拳馆,一名记者已经在等待采访。
记者寒暄了两句后,环视一下拳馆。
记者:这个拳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会长:1945年。
这里是日本最古老的拳馆。
这一带当时没有遭遇过空袭。
最近又开始重新开发,周围一直在整修。
记者:惠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里训练的?
会长:大约两年前吧。
她那时己经有了一些拳击的基础,虽然技术还有些粗糙。
一开始她什么也没说,就是在那儿认真苦练,于是我就问她,是不是想要成为职业选手,她这才回答说“是”,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
记者:我想跟您确认一下,耳朵听不到声音是不是特别吃亏?
会长:当然了,这简直是一个致命伤。
听不到裁判的声音是非常危险的。
听说在来我们这儿之前,己经有好几家拳馆把她拒之门外了。
记者:能不能讲一讲,平时你们都是怎么训练的呢?
主要有哪些困难?
会长:惠子的眼神特别好,她总是在认真观察。
记者:惠子究竟是怎么走上拳击这条路的呢?
会长:我不太清楚。
她有股不服输的劲头。
听她母亲说,她小时候遇到过霸凌,后来就变得有些叛逆,做过一段时间问题少女,甚至还会打老师什么的。
记者:是一种对社会的反抗吗?
会长:我不太清楚。
练拳击时,人的大脑会放空,进入一种忘我的境地。
记者:忘我?
会长:就是一种无意识的境地。
记者(转换话题):您和惠子之间有过什么冲突吗?
会长:就有那么一次,我跟她说,“这不是女人该干的事”,她跟我急了。
从那以后,我只会说“不要因为自己是女的就想偷懒”。
拳击是不分男女的。
记者:为什么惠子能成为一名职业拳手?
她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或天赋吗?
会长:她没什么天赋。
她的腿很短,速度也不快。
不过,她是个特别好的孩子。
从做人上来说,她很有格局。
性格直率,坦诚,是一位容易令人产生好感的女士。
惠子的公寓,客厅闹钟响了,感应器亮了。
但惠子没有理会。
她看了看体温计上的刻度,站起身。
她撞上了健身球。
惠子径直走进卧室,关上门。
健身球转了两圈,停住了。
拳馆记者的采访笔记上写着几行大字,其中一句是“关于两人之间的情感纽带”。
记者:作为职业拳手的首次亮相,惠子在第一轮比赛中直接打倒了对手,前两天的第二轮比赛又以点数取胜,请问你们的目标是两人一起努力,争取夺冠吗?
会长:她现在还缺乏作为一名职业拳手的信念感,还没有真正成熟。
记者:成熟,具体是指?
会长:是一种感觉,不用开口你也能感受得到。
就像我这种视力不好的人,不用看,从她的拳头里就能感受得到。
真希望在我身体还硬朗的时候,能够从惠子身上体会到这种感觉。
记者:会长,您的视力状况有多糟?
会长:我现在什么也看不清。
视野狭窄,也就能看到这儿。
记者:您的视力障碍会给拳击指导带来哪些困难?
会长:完全没有困难。
我听声音就够了。
松本走过来。
松本:惠子刚发来信息,她好像发烧了,今天来不了了,非常抱歉。
记者:哪里哪里,请转告她,让她好好休息。
(重新转向会长)请两位一定齐心协力,争取夺冠。
会长:这就得看她自己有没有这个心气了。
我们外人是很难了解的。
会长伸手想要拿起茶杯,但没抓稳,茶杯掉在地上摔碎了。
记者(慌乱地):您没事儿吧?
林赶快用笤帚将玻璃碎片打扫干净。
惠子的公寓,客厅(夜晚)惠子与圣司正在吃晚饭。
惠子没有什么胃口。
圣司(手语):下一场比赛是什么时候?
惠子(手语):大概两个月后。
圣司(手语):拳击的乐趣是什么?
惠子(手语):打人很爽。
圣司(手语):你不害怕吗?
惠子(手语):害怕啊。
肯定会害怕啊。
圣司(手语):那就好。
那我就放心了。
惠子(手语):你什么意思?
圣司(手语):这说明你还是个正常人。
惠子(手语):你什么意思,过分了啊!
圣司(手语):整天打来打去的……脑子有病啊。
圣司说着,比画了几下空击的动作。
圣司:怎么样?
惠子起身离开。
河边的小路(夜晚)惠子望着夜晚的河流。
水面上映着楼宇车辆的倒影,波光摇曳。
松本发来信息,问她“身体还好吗?
”,惠子想要回复,但又收起了手机。
这时,有人从背后拍她的肩膀。
惠子回过头,看到两名警察。
警察A:你是高中生吗?
这么晚了,在这儿干什么呢?
惠子直勾勾地盯着戴口罩的警察。
警察A:Passport,please(请出示护照)?
Passport(护照)?
惠子从钱包里取出残疾人卡,用手势示意自己的耳朵听不见声音。
警察A:原来如此,你耳朵听不到啊。
(比画手势)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惠子(手语):是拳击比赛时受的伤。
警察A:诶?
和人打架了吗?
惠子(手语):我是一名职业拳手,没事儿的。
警察A:嗯?
什么意思?
“走吧。
”警察B拍了拍警察A的肩膀。
警察A(大声喊):那你当心点啊!
警察们走远了。
※※※惠子走在昏暗的小路上。
电车的车灯照亮了惠子,然后又是一片黑暗。
翌日,惠子的公寓,卧室(白天)惠子正在写日记。
她拿起水杯,杯子是空的。
数日后,拳馆圣司与惠子一起来到拳馆,他开始跟松本学习拳击的基础。
“不是用手上的力气,要用腰。
”第一次听到拳击要点的讲解,圣司又惊讶又开心。
惠子一边往手上缠绑带,一边瞟了一眼圣司他们,然后她的目光转向会长的座位。
会长不在。
影像资料拳馆工作人员拍摄的惠子比赛画面。
惠子被逼到场边遭到连击的场景被倒回去,再次播放。
拳馆惠子和林一起观看比赛录像。
林将画面暂停,在一块小白板上写道——林的字:为什么不做好防御?
林将白板递到惠子面前。
惠子没有回答。
林的字:你是因为害怕才冲到前面的吗?
惠子轻轻点了点头。
林:你不要怕。
一时冲动跑到前面去,反而会给自己带来危险。
控制好情绪非常重要。
惠子在白板上写道——惠子的字:我怕疼。
林:你真够实诚的啊。
※※※拳击台上。
林不断出拳。
惠子的腹部、脸部连续遭到击打,身体开始往后退。
林:不可以,不要躲。
惠子摆好防御的姿势,但脸上又中了一拳。
鼻血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林对着在一旁观看的圣司说道——林:把那边的抹布拿过来。
圣司困惑地取来抹布递给林。
林若无其事地将地板上的血擦干净。
※※※身着学生制服的隆太郎走进门。
隆太郎:会长在吗?
林:什么事?
隆太郎:……没事儿。
林:赶快去换衣服。
隆太郎:能不能……隆太郎从书包里取出一个信封。
隆太郎:……请您把这个转交给会长?
林打开信封,看了看里面的信。
林:你应该自己当面去跟会长说啊。
隆太郎低下头。
林:为什么不想练了?
隆太郎:你们天天光教那个女的,我在这儿也学不到什么。
林:……隆太郎:感谢您一直以来的教导。
谢谢您。
隆太郎鞠躬致意后,转身离开。
这番对话全都被惠子看在眼里。
林:来,我们继续。
林拍手催促大家。
惠子的公寓,卧室(夜晚)惠子正在写日记。
她把这页纸撕下来,小心折好,夹在日记本里。
翌日,惠子的公寓,卧室(清晨)惠子睁开眼,拉开窗帘,望了一眼窗外,然后马上又将窗帘合上,躺回被窝里。
数日后,医院候诊室大厅的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
新闻:……由于政府未能实施有效的经济政策,为中小企业提供的保障也不够充分,今年以来,一直保持相对稳定的企业破产数量与失业率均出现了明显的大幅增长……千春一边看书,一边等待正在做检査的会长,她有些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会长在护士的陪同下回到候诊室。
护士:您在这儿再等一下。
护士离开了。
千春握住会长的手。
电视里开始播放12亿日元彩票的新闻。
桥上(傍晚)会长和千春从桥上走过。
二人默默地走在路上,电车从一旁驶过。
空地沿线的小路(傍晚)千春停下脚步。
会长顺着千春的视线望去,原先的老房子已经全部被拆除,四周一片空旷。
废品回收车上的喇叭声:……全部免费回收。
这里是废弃用品回收车……远处传来工地施工的声音。
东京东部的老城区正在进行老旧建筑物的拆除与重建。
拳馆,更衣室(傍晚)惠子训练结束后,将写好的日记本放进书包里,开始换衣服。
更衣柜对面传来林的声音。
林的声音(对着学员):精神要集中!
要是不想好好练趁早回家。
同上景,玄关处(傍晚)换好衣服的惠子看了看会长的小屋,会长不在。
惠子斜眼瞟了一下正在训练的学员们,然后走出大门。
小台阶上(傍晚)惠子走到小台阶前,刚好碰到从医院回来的会长与千春正走下台阶。
惠子对着二人点头致意后,走上台阶。
拳馆,会长的小屋/训练场(夜晚)坐在椅子上的会长站起身。
※※※学员们各自在训练。
林:大家集合。
学员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会长站在大家面前。
会长:(通知大家拳馆将于3月底正式关闭,大约还能运行两个月左右。
)学员们都有些神色不安。
会长:林教练和松本教练一直在帮我物色新场馆,看看能不能搬过去,能不能再多招点新学员。
在这里,我再一次向他们两位表不感谢。
后面己经确定要参加比赛的学员,我希望你们能继续跟着两位教练坚持训练。
林和松本一直默默地在一旁听着。
同上景,门前小路(夜晚)松本在大门旁给惠子发信息。
学员:您辛苦了。
学员骑上自行车走远了。
路上(夜晚)惠子走在回家的路上。
惠子停下脚步,打开手机查看松本发来的信息。
惠子整个人僵住了,往来的汽车车灯照亮了她的脸。
拳馆(夜晚)千春正在记录会长的发言。
千春:由于疫情期间学员数量减少,再加上周围正在进行城市再建,我一直在努力寻找新的场馆位置,不过……会长:不,不对。
把这句删了。
千春删掉刚才那句话。
会长思考了一会儿。
会长:我的体力和精力都……这么一来,搞得像是横纲选手的隐退宣言了。
千春:你认真点儿。
会长:我想着呢……我这把年纪,体力和精力都无法再保持以前的状态,指导训练时,也很难再有过去那种热情,因此,我决定是时候该退休了。
千春将会长的话记录下来,又复述了一遍。
翌日,酒店惠子望着窗外。
新人在整理床单,不过,他的动作很不熟练,床单铺得很不平整。
惠子从新人手中抢过床单,重新铺了一遍。
干道/小台阶上惠子向拳馆走去。
惠子背后,一群骑自行车的高中生拼命按铃。
但惠子听不到,仍继续往前走。
高中生们从惠子身边骑过。
高中生:让开。
别装听不见!
高中生们笑着骑远了。
惠子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
下台阶时,惠子撞上了一位戴着耳机的上班族。
上班族:好疼。
惠子下意识地瞟了男子一眼。
上班族:啊?
你要干吗?
惠子低下了头,快步走开。
上班族捡起掉在地上的手机。
拳馆咚!
惠子将一腔烦躁之情全部发泄在沙袋上,她竭尽全力击打沙袋,动作己经完全变形。
会长听到声音后问道——会长:你怎么了?
惠子没有回答。
会长:最近,你早上好像也没去跑步,身体不舒服吗?
惠子避开会长的视线,还是没有回答。
※※※惠子与松本进行手靶训练。
惠子的步伐沉重。
击打手靶的声音也没有力道。
会长认真聆听着惠子训练的声音。
同上景,玄关处(傍晚)外面下起了雨。
惠子换好衣服,正在犹豫要不要走出去。
会长:惠子。
会长来到惠子身边。
会长:拳击这项运动,必须一直保持斗志。
如果失去了斗志,不仅是对你的对手不尊重,而且也会令你自己陷入险境。
你听懂了吗,惠子?
惠子:……嗯。
会长:什么?
我听不到。
你再大点声音。
惠子:嗯。
惠子努力想要从嗓子里挤出一丝声音,但仍是细不可闻。
会长:下一场比赛,你要是不想参加了,现在也可以提出来。
惠子:……会长:你好好考虑一下。
惠子鞠了一躬,走出门外。
同上景,门前小路(傍晚)雨中。
惠子走出门,发现林正在揭墙上的海报,海报上写着“招募新学员!
”。
惠子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同上景,会长的小屋(傍晚)会长吃完药,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林将海报卷成一卷,走进屋内。
惠子的公寓,客厅(夜晚)外面下着雨。
圣司(手语):你怎么了?
惠子没有回答。
圣司(手语):为什么心烦气躁的?
惠子(手语):我没有。
你不要胡乱揣测别人的心思。
圣司(手语):那你跟我说说嘛。
惠子(手语):跟你说了又解决不了问题。
圣司(手语):不过,有什么烦恼的话,找个人说一说,心情就会轻松很多吧。
惠子(手语):说完了,最后还不是要一个人面对。
圣司(手语):姐,你太厉害了。
不过,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
惠子(手语):我没什么厉害的。
圣司被惠子的气势压倒,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拳馆(夜晚)会长打扫完卫生,环视一下拳馆,关上灯。
空荡荡的拳馆里回荡着雨声。
翌日,河边的咖啡馆喧嚣的店内。
惠子在喝茶,同学叶月和瞳在喝啤酒。
瞳(手语):我那个手下真是没用。
什么事都不汇报,还总是脏兮兮的。
真是受不了。
叶月(手语):那咱们去唱歌吧,缓解一下压力。
瞳(手语):我的上司呢,就光顾着他自己,真想把他痛扁一顿扔进河里。
惠子心不在焉地看着她们聊天。
※※※叶月抓起惠子的手,认真地给她看手相。
叶月(手语):以前你手上那条顽固好胜的线特别明显,现在柔和多了。
瞳(手语):是不是到岁数了?
明年我们就30啦。
叶月(手语):啊,你的财运线出来了。
看这儿,这是不是有两条平行线?
惠子看着自己的掌纹。
叶月(手语):有什么情况吗?
惠子想了想,摇了摇头,用手语表示这种说法“很无聊”。
拳馆前的小路林蹲在拳馆门外打电话。
林:对,虽然她耳朵听不见,但完全不影响比赛……不不不,她已经通过了职业资格测试,现在己经连胜两场了……我们能不能当面见一下……这样啊,打扰您了。
林挂断电话,在写着各个拳馆信息的通讯簿上打了一个叉号。
通讯簿上己经连打了三个叉号。
林再次拨打电话。
大门打开,会长走到门外。
林:您好,是我。
好久不见了……是,我们下个月底就要闭馆了……所以,想找您商量一下我们这些学员的出路……会长用手比画了一下,示意林将电话交给自己。
林:……我让会长跟您说。
会长:您好。
好久不见啊……嗯,我很好。
您怎么样?
浅草站前的十字路口(傍晚)瞳(手语):那,回头再联系。
叶月(手语):期待你的下一场比赛喽。
三人挥手作别。
小台阶上(傍晚)惠子走下台阶,向拳馆走去。
她忽然停下脚步,然后调头,又沿原路返回。
商店街(傍晚)惠子走在商店街上。
街上几乎全是老人。
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傍晚)惠子走过来。
圣司刚好要出门。
圣司(手语):晚饭我已经做好了,你热一下再吃。
惠子(手语):你去哪儿?
圣司(手语):我去看场电影。
惠子(手语):真好啊,要不我也去吧。
圣司(手语):我是去约会的,你来吗?
惠子(手语):那我就不去了。
圣司(手语):我走啦。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一个人在吃饭,手机收到一条新信息。
是喜代实和惠子祖母的合影。
喜代实的信息:你还好吗?
需要给你寄点什么吗?
惠子的信息:不用啦。
喜代实的信息:我还会去东京看你下一场比赛。
惠子关闭了信息框。
她有些心神不宁,在房间里走来走去。
忽然,惠子感觉脚下有好多水。
原来是厨房里的水龙头没有关,地板上全都是水。
惠子急忙拿起毛巾想要擦地,可是水太多了。
惠子烦躁地将毛巾扔在地上。
数日后,拳馆(早晨)朝阳洒进空无一人的拳馆。
东京市中心整洁干净的商务街区。
惠子和身着保安制服的林望着街头,一身西装打扮的松本走来。
三人一起走进大楼。
五岛拳馆拳馆的内部装修非常时尚。
惠子、林、松本并肩坐成一排。
五岛与会长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会长(对着五岛):那就拜托您了。
会长跟林他们挥手致意后走出门。
五岛坐到三人面前。
五岛:让你们久等了。
五岛(用缓慢的手语):初次见面,见到你很高兴。
惠子大吃一惊。
五岛取出手语教材。
五岛:我才刚开始学。
今天咱们还是用这个来交流吧。
五岛说着取出一个平板电脑和一支手写笔。
五岛:我看了你上一场比赛的录像。
你的出拳非常有力,很厉害。
差点儿就能击倒对手了。
五岛将自己说的话写在平板上,递给惠子。
拳馆的工作人员把茶水端进来。
五岛(对着林和松本):比赛过程中,你们是怎么向她发出指令的?
松本:我们约定了几个手势,主要是让她看手势。
五岛:她有时间看吗?
林:怎么说好呢。
反正我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啊。
五岛:不过,这也说明她很有实力啊。
听不到指令也能打赢比赛,很了不起。
五岛对着惠子微微一笑。
惠子避开五岛的视线。
五岛:下一场比赛已经定下来了,是吧?
请你一定要拿下这场比赛,然后请一定来我们拳馆继续训练。
林:非常感谢。
惠子拿起平板与手写笔。
惠子的字:很困难。
林:你什么意思?
惠子的字:这儿离我家太远了。
林:你说什么呢?
脑子坏掉了吗?
这可是会长为了你特意低头求人得来的机会啊。
五岛:等你下一场比赛结束后,再好好考虑考虑。
林鞠躬致意。
松本默默地望着惠子。
门前的小路(傍晚)三人走出大楼。
林:一起去吃一顿吧?
松本没有搭话,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惠子。
松本:我很失望。
说完,松本转身离开了。
惠子朝着反方向走去。
林:惠子!
公交车上(傍晚)惠子打开口记本,看了看夹在里面的信。
信: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照我现在的状态打下去,只会给大家增添麻烦。
能够成为职业拳手,我很开心。
谢谢您。
惠子把信装进口袋里。
车窗(傍晚)东京东部的街景,河岸两边高楼林立。
拳馆前的小路(夜晚)惠子走到拳馆前,她从口袋里掏出信,想要塞进信箱里。
忽然,她发现拳馆里还有人,于是走了进去。
惠子吃了一惊。
拳馆(夜晚)会长独自一人正在观看惠子第二场职业比赛的录像,他的脸和屏幕贴得很近,一边看,一边为惠子制定训练计划。
会长察觉到有人进来,问道——会长:是谁?
拳馆前的小路(夜晚)惠子想要离开拳馆。
但却迈不开脚步。
她把那封信团成一团。
会长走到门外。
会长:是你啊。
怎么了?
会长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拳馆(夜晚)惠子在暖气前做拉伸训练,会长拍了拍她的肩膀。
惠子站起身,走到镜子前。
惠子一记右直拳打在会长手上,身体倾斜,确认了一下重心。
会长对着镜子开始空击。
惠子通过镜子观察会长的动作,然后进行模仿。
不知不觉间,泪水悄悄地从惠子眼眶滑落。
会长的夹克腋下裂开一个大口子。
会长:啊,我老婆又得跟我急了。
惠子擦了擦眼泪,露出笑脸。
会长脱下夹克,继续进行空击。
※※※窗外可以看到二人的身影,他俩一直在默默地进行空击练习。
翌日,城市酒店,走廊惠子走出客房。
她推着小推车向走廊深处走去。
同上景,休息室惠子正在吃便当,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惠子悄悄看了一眼手机,是林发来的信息。
林的信息:会长倒下了。
身体无大碍。
保险起见先住院观察。
详情到拳馆见面再说。
拳馆千春手里摆弄着会长常用药的药瓶。
千春:我知道,这一天早晚得来,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不过,这次还是吓了我一跳。
惠子和松本听着千春的讲述。
千春:医生还给我看了片子,说他脑子里又出现了一块新的阴影。
不过,那阴影真的很小,我根本都看不出来。
现在那些细的血管好像越来越窄,如果不接受治疗,粗的血管很快也会变窄。
不过,医生说了,虽然可能要花一段时间,但只要好好住院治疗,情况就不会继续恶化。
我们家那口子,就是不怕长久战,说不定能让医生大吃一惊呢。
惠子一脸迷惑。
她只能读懂一半的信息。
林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林:快去换衣服。
惠子一动不动。
千春:马上就要进行下一场比赛了吧?
好期待你的表现啊。
惠子认真地望着千春的眼睛。
惠子:嗯。
※※※惠子在拳击台上进行防御特训。
她挨了松本一拳。
又避开一拳。
她一直反复练习同一个动作,仔细确认每一个细节。
松本的手忽然停了下來。
惠子望向松本,松本忍住泪,转过身。
松本:先休息一下。
松本走下拳台。
惠子等了一会儿,松本回到拳台上,脸上湿漉漉的。
惠子对着松本笑了笑,训练重新开始。
惠子的公寓,门外走廊(夜晚)惠子走上楼,来到门前。
同上景,客厅(夜晚)惠子走进门,看到圣司与花。
惠子走进厨房。
花站起身,拍了拍惠子的肩膀。
花(手语):我的名字叫小花。
惠子十分惊讶。
圣司(手语):是我教她的。
花:我说得还很烂,对不起。
圣司(手语):她说她现在说得还不好,很抱歉。
惠子(手语):你的手好漂亮。
花:?
(望着圣司。
)圣司:她夸你的手漂亮。
花:“谢谢你”怎么比画来着?
圣司为她示范“谢谢”的手语。
花对着惠子用手语表示感谢。
翌日,医院(傍晚)套装打扮的千春走进医院。
同上景,病房(傍晚)千春走进病房,看到前来探病的惠子。
会长睡着了,惠子坐在一旁,正在写日记。
千春:我可以看一下吗?
惠子将日记本递给千春。
千春翻开日记本,每一页都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当天的训练内容并带插图。
千春的声音:……1月25日。
跑步10公里。
今天河水很臭。
开始我有些懊恼,早知道今天就该偷个懒,不过跑到半路,我就己经无所谓了。
在拳馆跟会长做了手靶训练。
会长摔倒了一次,有些恼羞成怒。
我差点笑出来,总算是忍住了。
忍耐很重要。
千春望着惠子笑了,接着又翻到下一页。
街景白描(早晨)清晨,空荡荡的街头,楼群与古老的小道。
千春的声音:……12月28日。
跑步10公里。
跳绳2R。
空击练习2R。
手靶3R。
沙袋2R。
胳膊打开的坏习惯又出现了。
我明明己经改好了的。
※※※惠子在荒川河堤上跑步。
她忽然停下脚步,看看脚下的花,慢慢走两步,眺望四周的风景。
※※※惠子从荒川河堤跑上堀切站的步行桥,继续向隅田川方向跑去。
清早的电车从她身旁驶过。
※※※惠子停下脚步,眺望街景,然后继续向前跑。
大规模的建筑工地、河流、崭新的市容、晴空塔。
惠子生活片段白描千春的声音:……2月22日。
晴。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3R。
沙袋2R。
手靶5R。
跳绳2R。
又是筋疲力尽的一天。
一定不要忘记呼吸。
深呼吸可以令人放松。
某个白天,客厅。
刚洗完澡的惠子坐在健身球上,用吹风机吹头发。
※※※惠子打了个大哈欠。
圣司也被传染了,跟着打了一个哈欠。
※※※千春的声音:……2月24日。
晴。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3R。
沙袋2R。
手靶5R。
腰疼。
恢复缓慢。
我还不能自如地运用自己的身体。
小区前。
惠子在教圣司和花如何出刺拳。
三人并列站成一排,反复练习刺拳。
不知不觉间,花开始教惠子如何跳舞。
惠子和会长的生活白描朝阳映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千春的声音:……3月1日。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5R。
沙袋3R。
手靶5R。
今天我的劲头跟不上身体。
但我又不敢休息。
惠子和会长结束训练后,走在路上。
大汗淋漓的惠子想要将头发扎起来,但半天也没扎好。
会长摘下自己头上的棒球帽,递给惠子。
惠子戴上棒球帽,给会长看。
会长用手势示意惠子要将棒球帽反戴。
惠子重新反戴棒球帽。
会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但惠子马上又把帽子正了过来。
清晨的早班电车从二人头上驶过。
拳馆的白描拳台上,惠子和松本正在进行梅威瑟花式手靶训练。
千春的声音:……3月10日。
雨。
跑步10公里。
空击练习5R。
沙袋3R。
手靶5R。
跳绳2R。
一直睁着眼的话,眼睛会很干,容易流泪。
要集中精神。
如果没有杀气就无法战胜对方。
手靶训练的动作组合十分复杂。
速度越来越快。
惠子进步很快,动作做得好,她和松本的脸上自然充满了笑容。
※※※惠子一个人在擦拳馆里的镜子。
忽然,她感觉会长好像来到了自己身边,但回头一看,周围并没有人。
医院病房会长认真地听千春念日记。
千春:……3月23日。
阴。
跑步10公里。
防御特训。
我还是无法想象拳馆要关闭了。
很难接受。
不能原谅。
会长屏声静气地听着远处的声音。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击拳的声音、脚步移动的声音以及对打的声音。
数日后,比赛现场(夜晚)字幕:“第三轮,第三回合”拳台上激战正酣。
惠子十分冷静地按照训练计划移动步伐,与对方保持距离,防御做得很严密。
※※※这是一场没有观众的比赛,场内十分安静。
观众席上只有直播的镜头,还有少数几位工作人员。
安静的赛场上回荡着击拳和脚步移动的声音。
居酒屋后面(夜晚)工作间隙的圣司正拿着手机观看比赛。
他的身体随着惠子的移动而左右摇摆。
旁边的工友也探头看了两眼,但很快就看不下去了。
工友:我先回去了。
他站起身,走回店内。
惠子的公寓,客厅(夜晚)花在笔记本电脑上观看比赛。
喜代实端着两杯饮料坐到花的身边。
两人吃着从超市买回来的寿司。
花:请问,这个海胆的能给我吗?
比赛现场(夜晚)回到场边的惠子,脸上肿得很厉害。
林呼哧呼哧地用毛巾为惠子擦汗。
惠子将水泼在脸上,眼神坚毅地望着前方。
※※※字幕:“第三轮,最终回合”裁判:开始!
惠子迅速地贴近对方,挥出一记刺拳。
对方回击了一记左勾拳,紧接着又是一记右直拳,不过惠子冷静地移动步伐,避过了这一拳。
令人心惊肉跳的交战一直在继续。
大塚打出一套右勾拳、左勾拳、右直拳的组合,动作幅度很大。
惠子巧妙避开了对方这套组合拳,但还是被逼到了场边,对方顺势一顿猛击。
这时,大塚踩到惠子的脚,惠子摔倒了。
裁判:1、2、3、4……惠子拼命示意是对方踩了自己的脚,但裁判看不懂她的手势。
场边的林等人拼命示意惠子赶紧起来,摆好击打姿势。
惠子总算重新摆好击打姿势,读秒结束。
裁判:开始!
惠子情绪冲动起来,她毫无防御地冲向对方,结果挨了一记刺拳。
惠子好不容易击出一记直拳,但被对方避开了,自己又吃了一记左勾拳。
※※※林在场边大声喊道——林:加油!
稳住!
林紧张地观望着战况,过了一会儿,他又喊道——林:上!
上!
已经没有时间了,最后关头了!
※※※惠子大幅挥拳,将大塚逼到场边。
她用头顶向对方,两人缠斗在一起。
裁判:分开!
分开!
但惠子听不到裁判的声音,依旧不停地出拳。
大塚甩开惠子,将她推倒在地。
裁判:滑倒!
裁判一边擦拭惠子的拳套,一边提醒她注意。
惠子:啊啊啊!
啊啊啊!
惠子大声喊叫着给自己鼓劲。
医院,大厅(夜晚)手里拿着的平板电脑上正在播放比赛实况——惠子在安静的赛场上大声喊叫。
昏暗的大厅角落里,坐在轮椅上的会长和千春正在用平板电脑观看比赛。
会长耳朵上戴着耳机,闭着眼,认真地在听比赛。
比赛现场(夜晚)裁判:开始!
惠子再次冲上去,大幅挥拳。
她将对手逼到场边,一通猛击!
一记拼尽全力的直拳!
但对方避开了这次攻击,惠子撞到了围绳上。
她马上调整好自己的姿势,又挥出一记大大的直拳。
但对方一记重拳反击,直接击中惠子的下颚。
惠子仰面倒在拳台上。
裁判宣布惠子被击倒。
惠子懊恼不已。
医院,大厅(夜晚)会长摘下耳机,沉默不语。
千春望着沮丧的会长,说道——千春:我肚子饿了。
你要吃点什么吗?
会长摇了摇头,表示不要。
千春: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千春走开了。
会长:这样……再来一点……会长一个人轻轻摆出刺拳的姿势。
数日后,城市酒店,客房惠子跪在地上清理马桶。
她的眼角还能看出一些伤痕。
※※※新人还是无法一个人铺好床单。
惠子和他一起将床单整理好。
拳馆,门前小路千春、林和松本将行李从拳馆里搬出来。
城市酒店,休息室惠子换上防风夹克。
她取出会长送的棒球帽,戴在头上。
一开始她将帽子反戴在头上,但照了照镜子后,还是将帽子正了过来。
惠子走出休息室。
拳馆林带着孩子来到拳馆。
松本摆好相机,给林和孩子,还有大家一起拍纪念照。
河堤(傍晚)河堤下。
惠子在看手机上松本发来的信息。
都是在拳馆拍摄的照片。
一名身着建筑工地工作服的女性走过来。
大塚:我是前几天和你比赛的。
大塚指了指自己的脸。
啊!
惠子大吃一惊。
大塚:谢谢你。
惠子(手语):谢谢你。
大塚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的表情,但她还是模仿着惠子的手势比画了一遍。
大塚:再见啦。
惠子对着她笑了笑。
大塚回到了工作岗位。
惠子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股懊恼之情不断升腾,她显得有些情绪复杂。
心绪不宁的惠子跑上河堤,她开始奔跑起来。
演职员表路上到处是晨跑和散步的人们。
一旁的河水缓缓流淌。
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击拳的声音。
“咚咚”“哒哒”“砰砰”……东京的各个街角。
空无一人的拳馆。
(全剧终)注释:本文译自日本《电影剧本》杂志2023年1号。
——编者
2023百老汇日本电影展上,三宅唱导演与深圳百老汇电影中心、广州百丽宫影城(猎德igc店)两个影院的观众进行了连线映后交流。
三宅唱谈及在讲述这样一个「无声」故事的过程中,他感受到不管在平时的电影创作中还是在生活之中,通常都是以健听者的视角来看待世界,尤其是疫情期间大家都需要戴口罩,这给听障者造成了更多不便,产生了更多误解,而当拥有了手语、无字幕这样的表达方式后,电影在某一时刻能更平等地展现画面中的人,使沉默不语的人也能在故事中占据上风。
为了更好地对角色进行塑造,三宅唱更与岸井雪乃一起进行了为期三个月的拳击和手语训练。
正因本片原型小笠原惠子很「酷」,他想要在当下的环境中呈现这部有关惠子的电影,并认为他和观众都定能从惠子身上汲取到能量,并自然而然对人物产生情感共鸣。
胶片的质感犹如历经人世的掌纹,婉转的音律道出了世事无常,澄澈的江水映出了失语的惠子,和同样迷茫的我们……期待更多人看到走向拳击台的惠子,收获长久的力量!
三宅唱导演与深圳观众的合影以下是三宅唱导演的映后交流内容。
原文刊载于“深圳百老汇电影中心百丽宫影城”公众号(szblhyc)。
深圳百老汇电影中心:《惠子,凝视》这部电影的故事改编自日本听障职业拳击女性选手小笠原惠子的自传,导演在一次访谈中曾经提及,影片选取了惠子在第二战胜利到准备第三战期间的阶段,以惠子面对的困境和迷茫,来展示她跟我们每一个人曾面临的共同问题。
全片除了惠子表示赞同时候说出的「是」,跟其他人的交流都是失声状态。
讲述这样一个「无声」的故事,导演是如何描绘惠子这位女性角色的心理状态的?
在改编剧本的过程中,导演作为一位男性又如何体会这位女性角色的心境?
三宅唱:在拍摄《惠子,凝视》时,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相信两件事。
首先,当然是相信饰演惠子的岸井雪乃这位演员。
在拍摄之前,我和岸井雪乃一起进行了三个月的拳击和手语训练。
在此期间,我们有很多时间可以交流,我也可以仔细观察她。
所以,我不是以导演和男性的身份告诉她该怎么做。
相反,我从演员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或者和他们一起学习一些东西,这个是非常愉快的经历。
这就是我的想法,也是以此为依据来拍摄这个影片。
另外一点就是我相信观看影片的观众。
我个人认为导演的工作不是向观众解释角色的心理活动,而是创造一种能让观众专注于影片的环境,并保持这种基调。
我相信,只要观众能够认真地观看电影,就会自然地与惠子产生感情交流。
观众可以用自己的心灵去塑造惠子,从而更全面地感受到惠子的心理状态。
深圳百老汇电影中心:影片在故事原型和时代背景上都做了调整,比如惠子这段真实故事是发生在2010年至 2011 年左右,影片故事则设定在疫情阶段的东京;现实的惠子有一位同样听障的妹妹,影片中变成了喜欢玩音乐的弟弟。
请问导演对于这些调整出于什么考虑?
三宅唱:这部电影的拍摄计划是在全球疫情大爆发初期开始的。
当时,这一事件对影片的制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我意识到在银幕上塑造一个没有大流行病的世界,就像是在逃避我每天必须要面对的现实。
因此,我觉得首先需要正视现实。
随着各种调查的深入,我了解到在这个大家都戴着口罩的疫情时代,听障人士在社会中过得很艰难。
我认为这种困境应该在电影中有所体现。
通过改变时代背景的设定,观众或许会更深刻地思考惠子在社会中感受到的孤独,因此决定了改变时代背景。
此外,关于将妹妹换成弟弟这一决定,也是受到疫情的影响。
由于疫情时期无法亲自拜访小笠原老师及其家人,无法进行详细的采访。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真实再现当时的情景,我觉得这是对她们的不尊重。
为避免产生误解,我事先向她们说明影片的背景设定将与现实不同。
影片完成后,小笠原惠子的妹妹看了电影,告诉我她非常喜欢电影中的那个弟弟,也就是圣司,这让我感到非常开心。
小河圣司(佐藤绯美 饰)深圳百老汇电影中心:影片的声音设计非常出色,无论是拳馆里训练时跳绳、击打沙包的声音,还是城市里电车的声音,让观众作为「听者」有意识地听见这些日常可能并不会太在意的声音。
但从惠子的角度,她是听不到任何声音的。
主角处于听不见的状态,而我们作为观众因为导演的安排却将这世界听得更仔细了。
影片中有一个展示惠子日常交流的场景,是跟她的两位朋友在餐厅吃饭,然而这里却没有任何字幕。
这些都有意让观众意识到与主角之间的隔阂。
请导演谈一下影片的声音设计,以及惠子与友人吃饭这一场景的拍摄。
三宅唱:首先,让我从声音的角度谈谈距离感。
举个例子,如果你关闭影片中的所有声音,让它成为无声的,你可能会感觉自己仿佛成为了惠子,离她更近了。
但我认为这是一种刻意营造的假象,一种让你感觉好像理解了些什么的错觉。
我们无法真切理解到听障人士的世界。
因此,声音设计是基于我在遇到听障人士时所体验到的感受和身体的变化。
以前我认为能听见是理所当然的,但遇到听障人士后,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能听见也是一种特权。
之后,我开始试图想象,眼前这些听不见声音的人,他们的世界是怎样的。
因此,我基于这些感觉设计了这部电影的声音表现方式。
接下来,我来谈谈字幕相关的问题。
首先,我不想让字幕干扰表演,这是不加字幕的首要原因。
其次,她们两人(饰演惠子朋友的演员)先天失聪,日常生活中都是用手语沟通。
对这样用手语进行表演的演员,我想让大家直接去看她们的表演,而非字幕。
很多日本人认为日本是一个只讲日语的单语国家国家,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在日本,也有一些人在日常生活中,互相使用手语。
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语言,像外语一样。
因此,对于那些听得见的观众来说,哪怕只是一瞬间,体验一下这样的时光,也可以感受一下惠子每天所经历的情况,拉近与惠子之间的距离和隔阂。
广州观众:惠子和朋友三个人在喝下午茶那段,没有没有字幕也没有声音,想请导演给我们透露一下,这一段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
她们有指手,是在看手相吗,像是在说「生命线」很长的样子,是不是在隐喻惠子的生命很顽强?
三宅唱:在看手相之前,这几个女孩实际上在吐槽上司。
她们说:“上司真的太可恶了,让人压力好大,想把他扔进河里。
”接下来,当手语场景开始时,主要涉及两个方面。
首先,一个女生说:“惠子,你以前很强势,但最近感觉好像变温和了一些,甚至都有点胆怯了。
”然后,惠子回应说:“哪有这回事,不过是你的错觉罢了。
“另一方面,容易被误解。
很多人猜测她们是不是在聊恋爱结婚的话题,其实不是,而是朋友看了惠子的手相说:“哇,你以后会成为有钱人。
”惠子兴奋回答:“是吗?
真的假的?
”这就是她们之间的对话。
深圳观众:滨口龙介导演《驾驶我的车》中也有手语元素,不知道你们有没有交流过,手语在你们各自作品中起到了怎样的作用?
三宅唱:确实,滨口龙介导演的电影《驾驶我的车》里也出现了使用手语的角色,但我们两个事先从未谈过这件事。
事实是,在彼此的电影完成后,我们都感到惊讶:哇,我们在做同样的事情!
我和他很熟,但很遗憾,我们从没有就电影和手语之间的关系进行过直接的交流。
接下来,我想分享一下我个人对这个问题的看法。
在角色都是健听者的电影中,台词、声音往往成为关注的焦点。
换句话说,说话的人往往占据主导地位,而在不加人为干涉的情况下,这可能导致某些不平等的情况。
然而,电影能够平等地展现正在说话的人和沉默的人。
在某些情况下,沉默的人和倾听的人可能比说话的人更重要。
在日常生活中,我们往往会更多地关注正在说话的人,但我认为这部电影的有趣之处,在于它让我们能够关注到那些不一样的无声的角落。
广州观众:从影片里便利店员、警察对待惠子的那种语气可以看出,他们没有从听障者的处境去设想、为他们服务。
导演拍完电影之前或之后,对一个残障人士和正常人怎么共同生活在一个社会里面有没有一个设想,或拍完电影有没有什么思想上的改变?
三宅唱:这是我第一次被问到这个问题,我需要思考一下。
在回答之前,我想分享一下我作为电影导演目前所能做的事情。
在日本,日语电影通常很少配有字幕放映。
虽然有一些无障碍字幕的尝试,但由于一些条件上的限制,实现这些无障碍字幕的环境很难。
因此,很多日本的听障观众可能从未看过日本电影,只看过外国电影(外国电影配有日语字幕)。
考虑到这一点,在观看电影和制作电影的方面,我想思考一下我能够做的事情,并尝试将其付诸实践。
此外,我还想借此机会分享一下我作为一个个体,通过这部电影学到的东西。
具体而言,我们现在习惯于将人们划分为听力正常者和听障者,但我希望提出一种不同的思考方式。
即便是听得见和听不见的人,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
我想采取的是这种不再在各种方面进行界定的思考方式。
比如,即便是将女性一概而论,也存在着很大的差异。
如果将我作为泛指的日本人,我感觉自己与隔壁的日本人完全不同。
因此,无论是否能听见声音,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
在这个前提下,我希望能够创造一个更加平等的社会,让每个人都能够平等存在。
深圳观众:我留意到影片当中惠子跟他人有几段交流,对她手语的翻译,电影不是直接加字幕翻译在画面上,而是切成黑屏,再把字幕打在上,这是不是有特别的设计在其中?
三宅唱:我可以在所有场景的画面中同时添加字幕,如果我制作的是时效性很高的新闻,实时传达当然很重要。
然而,我们制作的这部电影与新闻不同,是要花费一些时间来理解的艺术。
最初没有字幕让观众感到困惑,因为我希望创造一种略有延迟但更有深度的时间感。
举个例子,像今天这样,我用日语和大家交流,有人帮我翻译成中文,这对我来说实际上是一段非常有趣的时光。
我在日本的话平时就只用日语交流,像今天这样通过翻译的时差而产生的新语言,我也能从中感受到乐趣。
对于大家也一样,虽然可能不知道我此刻说了些什么,但我希望通过这个时间的滞后,能够传达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
广州观众:无法发声、无法听见,眼睛的触感是惠子唯一的情绪出口,可是镜头总是在她的侧面或者背面,我们只能从侧面或者背面对惠子进行观察,无法直视她的眼睛。
这种镜头是导演有意还是无意的设计?
您拍摄《惠子,凝视》的主要理由是什么?
三宅唱:正如你所说,眼睛在电影里不仅对于听障人士,对于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
然而,我认为重要的是不仅仅看眼睛,还要看到整个人物。
实际上,扮演惠子的岸井雪乃女士,她不仅仅只是眼睛或面部表情在演戏,而是全身心投入到拳击手惠子这个角色中。
因此,我想捕捉到所有这些内容,首先会从整体来看,偶尔只有在非常重要的时刻,摄影机才会靠近,稍微有侧重地展现她的脸部和眼睛。
制作这部电影的原因实际上很简单,就是因为我觉得惠子非常酷。
我很喜欢惠子,我想知道她的想法。
有时在脑海中想着她,一边思考自己的人生,感觉能够从她身上汲取到很多能量。
因此,通过制作这部电影,我希望不仅是我自己,更希望更多的人能够了解惠子以及她的故事,从中也能够获得能量。
我希望通过电影能够带来这种体验。
深圳观众:电影展现了一个包容和平等的社会环境,大家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内容是导演想要表达,但在目前的作品序列中还没有表达出来的?
导演在创作过程中一定深入探究此话题很长一段时间,那么您认为我们怎样可以跟残障人士交流,能做哪些事,哪怕我们与他们只有一面之缘。
三宅唱:首先,我想分享我对这部电影的一些满意的场景。
虽然性别和听力状况都不同,但是惠子还是和教练一起认真的练习拳击。
还有,受他们两个人影响,其他拳击手一起开始做相同的动作的场景。
再或者,弟弟和他的恋人站在一起,跟惠子学习拳击,反过来惠子跟他们一起学习舞蹈,一起做一些身体上的动作。
这些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表达,都在电影中成功呈现出来了。
电影最有趣的一点,就是能够让完全不同类型的人相遇,一同投入到同样的事业中,共同创造出新的作品。
这个过程充满了独特的魅力,不同背景和经验的人们能够共同合作,创造出令人惊艳的新事物。
这正是电影观看和制作的有趣之处。
因此,在我的下一部电影中,我也计划让那些在正常情况下可能不会相遇的两个人走到一起。
他们将共同工作、共同创作,通过彼此的互相了解差异,共同创造出新的艺术品。
让我们一起期待。
对于第二个问题,我认为当我们平时与听障人士,或者与自己不同的个体接触时,人们往往会在本能中感到一些不安或者恐惧。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掩饰内心的恐慌,我们可能会试图做其他事情,以转移注意力,但最终可能会导致手忙脚乱。
然而,我认为没有必要感到害怕或慌张,也没必要去隐藏自己。
在面对这样的情境时,展现出一些开放的状态,并根据场合自然而流畅地进行交流就足够好了。
以上是我的个人看法,供大家参考。
《惠子,凝视》映后交流视频链接:https://www.bilibili.com/video/BV1eC4y1w7hC/出品 2023百老汇日本电影展 / 深圳百老汇电影中心嘉宾 三宅唱 《惠子,凝视》导演主持 钟秋梦现场翻译 燕子视频翻译/时间轴 阮璐后期统筹/剪辑/编辑 周玥现场统筹/执行 梁诗蔚/周玥活动摄影 菠萝文字整理 Young-更多深圳影展活动/特稿陆续推出 敬请关注
有一部片子,UP苦等良久。
不仅入围柏林电影节,斩获平遥电影展最受欢迎奖。
还在日本电影旬报年度十佳评选中,英勇夺魁。
狂揽最佳影片、最佳女主角、最佳男配角和影迷评选电影导演四个奖项。
《电影旬报》创刊于1919年,是日本最古老的电影杂志。
旬报奖也是日本电影最具权威的奖项以及最高荣誉,没有之一。
诸多嘉奖,足见本片含金量。
导演三宅唱更是霓虹影坛当红炸子鸡滨口龙介(凭借《驾驶我的车》血洗金球、戛纳、奥斯卡)最最看好的后辈。
今天就跟大家说说这部——
女拳手的人生故事,近年在电影中屡见不鲜。
《百万美元宝贝》《百元之恋》《出拳吧,妈妈》里那份“热血”和“坚毅”,往往是打动观众的必杀利器。
而《惠子,凝视》却剑走偏锋,整体基调非但没有很燃,反而异常极致的缓慢沉静。
惠子自小双儿失聪,为了强健身体在一家小拳馆中练习拳击。
她的技艺愈发精湛,甚至能赢下专业比赛,平时除了在酒店从事保洁工作,就是在拳馆接受训练。
白天,她在宁静的环境里工作,跟外来的声音隔绝,孤独的生活,没有人懂得和理解她的心境,她只能够寄托于拳击上。
下班后惠子来到拳馆,戴着护具走上擂台,把心里的孤独和恐惧释放,打出一场令人振奋的拳赛。
用她的话说——
而母亲担心她身体吃不消,总是九曲回肠地劝她放弃,无法言说的想法积压在惠子心中。
疫情袭来,拳馆面临经营的危机,作为惠子导师的拳馆会长也出现了健康问题。
惠子得知拳馆被关闭,她的心开始动摇了……原本以为找到自我的惠子,渐渐感到人生的迷失,同时她还发现,拳击在自己生命中,占着十分重要的位置……
《惠子,凝视》摆脱了传统体育传记电影的结构性陷阱,导演三宅唱用一种专注当下的方式来展现惠子的生活和职业。
对于惠子这个人物也完全没有背景铺垫,直接带入她的挣扎和疲惫。
整部电影也不是完全以她为中心,通过她的故事对拳馆这个场域,以及相关联的人物进行了深入的挖掘。
在会长的监督下,这个老旧的训练馆却比任何地方都像家。
惠子虽然和弟弟一起住在舒适实用的小公寓里,但二人的关系却既客气又疏离,并没有特别亲密。
事实上,坚韧独立的惠子在生活中几乎没有特别亲密的朋友,会长是她最忠实可靠的导师和保护者。
即便他的身体健康在不断恶化,却仍熬夜死抠比赛视频,为惠子分析技战术。
而此时的惠子在赢得比赛后,却陷入巨大的自我怀疑当中。
整部电影的叙事主线,与其说是拳击场上的成败,不如说是惠子心态的起伏,因为她必须说服自己,并弄清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战斗。
正如本片十分传神的英文译名——Small,Slow But Steady.令我震惊的是,整部电影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实,故事内核真挚且温暖,这也正是本片如此动人的原因。
岸井雪乃克制且精确地表现出惠子自我意识转变的过程。
她本身并不是聋哑人,只能投入大量精力去研究这个角色,为了练习手语提前数月准备。
剧组还请到一位来自美国密苏里州的聋哑妇女作担任顾问,在保证手语准确的同时,还会提出建议,作为聋人什么样的反应更真实。
就比如,惠子的门铃是闪光灯,而早上的闹钟是风扇自动开机转动。
这些细节都非常到位。
本片通篇没有配乐,而是挑选出了惠子听不到的环境音进行放大。
户外训练赛道上车辆的沉闷嗖嗖声,或者她与教练训练时拳击手套打在皮革上的砰砰声。
一切都是为了观众临场感服务。
比赛中的小笠原惠子《惠子,凝视》改编自前职业拳击手小笠原惠子的自传《不服输!
》。
导演三宅唱在编写剧本时特意将时间背景设置在疫情蔓延的这几年。
这段时期,包括电影行业在内,很多人生活方式都发生了改变。
许多的电影院都受到冲击,所以三宅唱才想把拳馆的关闭也包含在影片中。
对普通人来说坚持戴口罩很难,但对聋人来说更难,因为他们只能靠读对方的嘴唇来交流。
因为残疾,他们背负更多,生活的艰难都包含在电影中。
用导演自己的话说——“人生有太多不幸了,创造有力的电影,令人感到人生是美好的画面,是我想拍的东西。
”
日本新一代电影人在进入电影工业之前,都或多或少经历过独立片的洗礼。
由独立电影走向商业大片不是一条不归路,三宅唱形容自己是“游走两边的导演”。
他只想拍“想拍”的电影,不想被定型。
三宅唱(左一)和《你的鸟儿会唱歌》卡司三宅唱是一名名副其实的迷影爱好者,中学时期一个月狂刷60部电影。
高三时受到《拯救大兵瑞恩》的激励,带着一台录影机杀到学校,拍摄足球部假扮军人进行枪战,这是他第一次燃起当导演的冲动。
他曾在日本东京知名电影学校“映画美学校”攻读,在校期间结识《七夜怪谈》编剧高桥洋。
高桥确定执笔Netflix剧集项目《咒怨:诅咒之家》后,主动向三宅唱发出邀请。
三宅之前从不接触恐怖片,读完剧本后果断接下导筒,其中最吸引他的就是以真实案件改编的剧情。
成片最后的气质,非常超群脱俗。
全剧没有廉价的Jump scare堆砌,甚至根本都没有想要吓到观众,而是慢条斯理的把故事铺展开来,瘆人细无声。
《诅咒之家》也成为了近年日趋烂尾的“咒怨IP”中,难得一部的上乘之作。
成为我的心头好【戳我直达剧评】
2018年,三宅唱以2000万日元(约人民币100万)的成本,仅耗时三周完成了《你的鸟儿会唱歌》的拍摄。
却在全球收获百万美元的票房,豆瓣豪取7.7分绝赞口碑。
成本低少了市场计算,导演有自主权。
不过有得也有失,低成本作品难登大银幕也是不争的事实。
三宅唱毕业后曾在杂志执笔影评专栏,经常搞电影讲座,又到学校担任客座讲师。
看电影,写电影,拍电影,这是一个很好循环的。
每写一篇观后感,都会对电影有更深切的了解。
在每次的拍摄过程中,三宅唱都反复思考,“电影是什么”。
通过四、五部长篇作品,渐渐摸索出自己的拍摄风格。
他的作品对白不多,敢用长大段大段镜头,故事展开紧扣环境气氛和演员心情,色调统一且富有真实感。
《惠子,凝视》全片采用16毫米胶片拍摄。
颗粒质感的镜头经常在柔和的黄昏光线中投射出一种恰当的忧郁感,而不会过度浪漫。
看起来有点像纪录片,又有点像童话故事。
除了这种美学追求,其实也是为了起到保护演员的效果。
拍摄一部拳击电影,动作戏对女主角来说无疑是很重的负担。
当用数码器材时可以反复拍摄(损耗成本几乎为零),演员的身体很可能会受不了,而用胶片的话无论对表演还是对预算都有更严格的限制,可以让团队专注于做好自己的工作。
技术如何革新,电影最重要的还是跟演员的沟通。
即便拍摄商业片,三宅唱仍然勇于不断尝试。
“想在电影尝试可能性,多于拍一出完美的电影。
”
影像只能传达故事,不能传达情感。
而电影是与观众一起度过人生的产物,如果人生有很多次,电影就显得没有意思。
但人生只有一次。
电影对他来说,是记录时代的影像是留下来给后世的人。
《惠子,凝视》于去年年末在日本公映。
让人惊喜的是,国内平台竟然在本月初豪掷重金拿下版权,迅速上线。
这个速度对于窗口期超长、引进流程复杂的日本电影来说实为难得。
然而让人痛心的是,上线三天,播放量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曲高未必人不识,自有知音和清词。
如此惨淡的结果,让up难抑激情安利之心。
《惠子,凝视》是一个关于生活中真实存在的女人,她拼搏的故事如何触动了我们。
通过这个故事我们看到了很多……在此借用李小龙的一句话——不要去思考,去感受。
这样的诚意之作,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没什么意思,看了评论感觉大家都好厉害,硬编
4.5,近期看过最安静的一部电影,耳朵好舒服,观影体验接近一段「冥想」。三宅唱不愧是和滨口龙介一个体系出来的,手语,女主长相,对边缘人群的关怀,最后镜头神似《夜以继日》的看海片段。但我私心会更喜欢三宅唱,因为滨口的电影是服务于文本的(大段对话之后才能衬托出手语部分的感人),但三宅唱的电影是属于动作的,手语,跳舞,拳击,戴帽子,镜头语言。16mm胶片摄像机下的色调太美,又因为轻便所以能捕捉到那些动作的轻盈。推荐看美国那些咋咋唬唬political films看多的人(比如我)来一段这样静谧的呼吸冥想。以及三宅唱总是在描绘人物与城市的关系(《你的鸟儿会唱歌》里也是),列车,店铺,夜晚的灯光。主角在城市之间穿梭,又在下一条道路流散在人群之中,而三宅唱一直力图描绘的就是这样一种随时会消失的生命状态。
这片挑人挑心情,很明显我在错误的时间点开了它~
无聊
在一个工整克制内敛的剧本里悄然剥离了戏剧性,给出一个反高潮反类型的解,并巧妙地将疫情时代的社会背景在情节点与细节中融入(拳击馆因疫情关闭、口罩成为读唇语的障碍、首场比赛到现场观看的母亲次场只能看直播等等)。声音设计绝对是亮点,借听障角色的设定之便,通过对口语对白减省的处理(甚至出现默片字幕这种极端方式),几乎不使用配乐,将声音让位聚焦于自然音响以及情感人声,并且形成带有空间感的随机位景别变换的声场。效果是观众注意力的转移——听觉敏感性似乎神奇般地得到了提升,当观众意识到画面中自己凝视的这个角色完全听不到自己听到的声音,便以反差乃至反讽的方式,强化了观众对角色的共情。镜头饱含静与动、含蓄与爆发的节奏,英文片名Small Slow but Steady既是角色特质和主题表达,亦是影片风格总结。
#中国电影资料馆#片子饱含了三宅对边缘女性的人文关怀。16mm胶片摄影保留了粗粝的影像质感,结构和《鸟儿》一脉相承。“反热血”又带有些丧系属性的运动题材,挺令我意外,惠子有憧憬也有无奈,结局再次回归人海。三宅热衷对生活点滴的细微捕捉,将其藏在画面中每个场景中;片尾处设计了一连串的空镜头展现城市风貌,很迷人。少见的全片无配乐演出,放大环境声增强故事的呼吸感,蛮契合惠子作为先天听障人的身份,一面是酒店服务员一面是女拳击手,穿梭在两个“角色”里,扮演者社会中打拼的你我。跟《看不见的顶峰》男主异曲同工,努力的背后有着一群陪伴打气的伙伴,催逼其不断前行。连续两部看来,三宅不太会制造的有起伏的矛盾点,总是不温不火的叙事,这是一层需要突破的壁垒。
#FNC# 年度十佳。通篇看起来跟“燃”没有太大关系,甚至在惠子最开心的时刻,用于解释手语的字幕也消失了,她的失语和孤独时刻弥漫。可三宅唱绝无建构感官隔离的意图,相反,整部电影的进程实际就是我们无限贴近惠子精神世界的过程,影片看似是描摹群像的开放性叙事,但其实这一切不过都是我们通过惠子的眼睛所进行的“凝视”,阶级固化与疫情蔓延的外部压力化作无数声音向你袭来,可你终归有不去听的权利,就像惠子那样,只用身体感受生命的节奏。于是,当结尾处那位打败了惠子的拳击手穿着建筑工人的服装笑着跑来打招呼,我们便能完全读懂惠子饱含泪水的眼神,那是对自己处境的难过,却也是想要继续战斗的决心,所以,继续奔跑吧,直到生命的尽头。另,永远会喜欢三宅唱电影的结尾
没有看进去。
【A】醉翁之意不在酒。不是想拍拳击,只是为了看见肢体与动作;不是想拍聋人,只是为了听见更广阔的声音。但是拍得好温柔啊,总能分割出一个又一个美丽的空间,选对一个又一个关怀的角度。在乎山水之间也。
不好看,说它不求好看玩真实的,这也不够真啊,净是好人,我放眼望去怎么身边尽是恨不能杀之而后快的猪猡。
不燃也不丧,只是一种无声的孤寂注视着有声的世界,用拳击的律动发出自己的声音,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和没有表达的情绪在日记中清晰回响,那是惠子的人生。
想引用三句话:1.布列松:正因为有声才能听到无声。2.塞克:Motion is emotion。3李小龙:不要去思考,去感受。
拳擊手套相撞發出的聲音如鼓點,雖然惠子聽不到,但她心裡一定有著這樣一段美妙又昂揚的節奏,指引著她在日復一日的平淡日常中去奔跑,去戰鬥。
惠子的拳只是一个白领爱好者的水平,这一点很让人出戏。因为演员水平太次而无法信服投入,几乎所有格斗元素电影都有这个问题
说实话我还是看不了这种片,不明白为什么影片这么高的评分,这种没剧情没高潮,情感线也没啥波动的电影和同为丧励片的百元之恋、百万宝贝相比,在我看来真的差很多。它让我想起了当年很火小森林,同样惊讶于它很高的评分。节奏慢、故事人物普通,无高潮无波折,就像在看自己每天过的普通日子一样,波澜无惊无欲无求,却又有点小小的不值一提的情绪。给人一种漫无目的、行尸走肉,但却要珍惜当下、善于发现美好的感觉。这种心境很难做到吧。最起码我觉得自己做不到。可是从评分来看,好像又有很多人做到了,难道人生真的如此单调无聊、只能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通过发现不同点和细微差距来感受美好吗?生活以下、生存以上。但是我们不能放弃希望,不是嘛
4.5 16mm带来的质感,无声的钝感,后疫情下的距离感,让东京去密度化了。身体,注视,城市的疏离和静谧,情绪的失控。对话不会让人减少孤独。几段拳击训练像在跳舞。|20230704 资料馆重看
三星半。丧燃的日影永远比那些top250式糖水片更深刻也更治愈的一个原因:糖水片不必看前面多惨,最后一仗一定能赢,从此主角迎来新的人生。但我们分明知道,凡尘俗世,没有那么多大舞台的关键战役,我们更没有一定能赢下来的运气。比赛输了、武馆关了、会长老了、梦破灭了,人生还能过下去。武馆老板娘陪轮椅上的会长看完决战视频,合上平板,说,肚子有点饿了。输掉比赛的惠子如常打工,教后辈如何掖好被角,迎着夕光跑上河堤。不是英雄的我们,需要这样释怀的时刻,回到喧嚣市声与孤寂内心中,继续生活。无法通感听障的世界,但总能共情孤独与韧劲。不满在三宅唱还是过于匠气,才气不多,全片都没有灵光一现的惊喜。旬报最佳未免过誉,但健听女孩都能捞座小金人,那旬报十佳含金量还是远高于当下奥斯卡的。
旬報不無聊嗎 每年都是這個審美 下一位想拍女性拳擊電影的導演我建議就拍音樂結姐姐和多田 當代性還更強一些咧
电影不应该拍小烦恼
😅😅😅看到评论区的我失语了